第十四回：吴畏怀情逗表妹 轩子感慨论世界（2/2）

每一个男人都想出去闯荡一番，看能走多远，在行走中才能知道有的大能耐，轩子的回答斩钉截铁。小月的心情因此沉重起来，想问他带不带上自己，可迟疑着问不出口。轩子指着一片彩云下面处，道：“你们看，那山后就是县上，我们学校在县北面，可惜被山挡住了。”小月顺着他的手指望来望去，还时不时问一些关心的话。

小枝凑上来，冒然问道：“你在学校有没有相好的？”小月立马提紧了心，竖起了耳朵，怕错过每一个字。

“你咋对这事感兴趣？”轩子涩涩笑笑，却见她们表情严肃之极，于是断然道：“没有。”小月又紧一问：“真没有？”轩子大力拍胸，以示铮铮回答。

此际，小枝身子一挺，终没憋住，“噗”地一声，放了一个响屁。另俩人屏息凝气地望着她。小枝窘红了脸，可脑子一激灵，脱口道：“你在外面没相好的？屁都不相信。”他俩大笑了起来，笑得忘形跌份。转而轩子道：“都说好雨知时节，你可是好屁知时机呀！刚要表态之际，它立马蹦出来抬否定票。”小月加以补充道：“你的屁跟你自个一样有灵性。”小枝由羞转怒，准备撕破脸，威胁掀她的老底、抖她的丑事。

小月思前想后、鉴左照右，觉得没啥见不得日光的事被她揪住小辫子、握住把柄呀！于是反唇相击，要丢她的人、现她的眼。俩傻妞斗嘴，要和盘倒扣，诱发了轩子极大的好奇心，诱导道：“她是不是经常在背后骂我呀？”小月眼皮一扇，道：“她才骂你呢！”小枝原本有顾忌，这才添油加醋道：“坏话她自然说了一筐筐一篓篓的。她昨晩要我问你有没有相好的，就是有她也愿意做你的小。”小月涨红着脸，冲到她面前，要她澄清事实、恢复名誉。小枝吐着长舌头，扮着鬼脸，羞辱着她。一个强硬，另一个逞刚，看来只有付诸武力、短兵相接了。

轩子好奇心没满足，却看见她们要打起来了，于是只有解围了。可又不愿劝驾、做和事佬，由此悠悠道：“说了没说，关键是我不在意，我在学校有相好的了。”这一说倒平息了争执，可她们脆弱的又像初霜打蔫了，坐在地上许久一话不启。轩子真不懂她们的心，用心想想，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大声咳了一声，以引起她们的注意后，悠悠、深情地道：“我那相好的长得可好看哟！”旋即他就卖弄酸劲，道：“我美一人，婉如清扬。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终温且惠，淑慎其身??????瞻望弗及，实劳我心；谁谓荼苦，一日三秋???????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们靠着树，埋着头，静静地听着。虽然听着佶屈聱牙，可小枝以为在赞自己，因为轩子誉过她的外貌特征，而她恰恰听明白的是“里面”有美人；虽然深奥古拙，可小月听来像一首诗，因为铭记他说要给自己写一首诗；因此她们的面颊绯红，美目泛泛，心里“噗哧噗哧”在蹦。

而轩子仍在滔滔不绝，抛开了酸朽后，近乎全是对爱慕之人赤诚的表的、深沉的释放。她们还是听不太明白，就是因为似懂非懂、揣之有味，才听起来黏心，甚至产生了似真如幻的奇妙感觉。忽然小枝冲到轩子面前，挥着双臂，不断地叫停。轩子正发挥到情绪激昂之时，被她一搅和，有多扫兴呀！小月也恼她不已，道：“只当他疯癫了，我们又听不懂。”小枝兴奋地叫道：“你们看山下，我们的午饭来了。”

下面吴畏提溜着一个大篮子，正猛力向上攀。他们这才感知肚子有多饿，大声呼喊。小月还下去迎迓。陡峭的山，吴畏却跑起来了，到杨梅树下，就麻利铺开一块毛毡，把篮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放在上面，最后从篮里端出一个盖碗向轩子递去，道：“这是舅娘叫我给你的，说要我看着你吃下去。”

小枝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碗，解开裏着的毛巾，掀开盖，见里面几只金灿灿的煎蛋，夹起一只就往口里送。吴畏着急地叫道：“舅娘叫我就盯着你，我回去咋交差呀？”小枝向他打了一眼，夹了一只蛋向小月递去。小月却得陇望蜀，说有鸡吃就好了，我现在吃得下一整只。

吴畏接口道：“你想吃鸡呀？”

一只蛋都不肯，一只鸡还不夺？小枝嫌他碍眼了，立马对他施行了驱逐。吴畏慢腾腾向山下走去，又回头道：“小枝，舅娘要你赶快回去，说是有事，要我把你拎回去。”小枝拾起一块石子就向他掷去。吴畏闪身又躲过了，大笑着向山下跑去。轩子却泄脸责斥道：“小枝，你也太任性了，拾起石头就击人，你知道击中了有多痛吗？”小月嘟噜道：“不是真击，只是想知道他傻不傻。”“那他傻吗？”“躲过了就不傻了。”

轩子指着自个鼻子，道：“我傻呀？”在她们笑声泛起时，他忙在碗里抢到一只蛋，再不下手就傻到家了。

吃完饭不久，他们发现山下的杨梅树在晃动，阳光下闪烁着鲜艳的衣物，一定有偷梅贼。他们飞翔般向山下而去，俩姑娘把轩子远远地抛在后面。小枝一边飞跑，一边指挥：“你去那边，我们包操。”捉贼见赃！她们分头行动，虽然快如离弦之箭，还是让偷梅贼逃之夭夭了。

小枝双手叉腰，边喘边说：“我看见了，是一个穿红衣服的。”小月累得躬下，道：“不对呀！是穿黑衣服，肯定是个男的。”接着同时道，俩偷梅贼，一公一母。

她们都缓过气来了，轩子这才气喘吁吁赶到，张头四望，同时嚷嚷道：“抓到了吗？”她们正要贬损：你这纸糊的来了，贼子早打道回府了。可轩子气得直跺脚，上一步责备道：“我就知道抓不到，你们这样笨的还想抓到贼？怕是贼屁也闻不着。”她们可火了，诘问道，是谁落在后面了？你潘大少爷闻着贼屁了？

抓贼应该趁其不意，攻其不备，见赃定贼！轩子要相告时，她们却呼啦啦一片向山下跑去，这又不是为赶狼群？他强压怒火这一点拨后，她们虚心受教，不迭点头，可是追悔莫及了。

“这不打紧。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贼性又难改。”轩子琢磨着，准备上演一场漂亮的“书生捉贼记”。

吴畏受命上山催了几次，说李无香要他们回去。可他们全然不顾，只管尽情疯癫，身影出现在梅林每一个角落，笑声感染梅林的一草一木。太阳下山后，他们又等着欣赏“暮彩月”这壮观景像。直到天黑，月亮也没有升起来，他们才失望、又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快乐梅林。

翌日。李无香泄下脸把小枝扣在家中做杂务，吴畏也被支去干别的活了，于是只有轩子和小月去守梅林。

他俩一出潘家就没搭讪，一路走来也蔫头耷脑的，进入梅林就向山上那棵老梅树走去。来到树荫下，小月就嚷着要吃梅子。可轩子生硬硬道：“要吃下去摘，我可不做傻事。”小月哪想吃梅子，昨个吃了个饱，今个早上吃饭牙齿都酥软的，黃豆都不愿嚼；她是想打破沉默，和他说说话，调起他的情绪。她今个醒得特别早，盼望着又在梅林收获一天的快乐，这么看来今个不知怎样熬过。

小月见轩子在闭目养神，心里直怨道，纸糊的没劲。她坐在树的另一边，见四周连一只鸟蝶也没有，不禁翻起眼望着树上闪烁的梅子，大感无趣，转而清咳了一声，唱道：“依呀！我的郎，背着大竹筐，上山拾煤碳，一块一块扒呀！燃起全是红红灿。依呀！我的郎，满筐背身上，一步一个晃，做饭炒菜把家暖。我的郎，我的郎，全身像块碳，快快洗个澡呀！妻我帮你忙，搓呀！擦呀！碳估佬变新郎，变、新、郎。”

就这么一首家乡琅琅上口的小曲子，小月唱了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唱得声音大、亢奋。现在连眼晴也闭上了，还在嘶叫着唱。睁开眼时，轩子坐在她身边，甜甜地望着她笑。小月停住了口，瞵了他一眼，别过身去。轩子忙凑上去，道：“唱呀！咋不唱了？”小月身一扭，冲道：“我又不是唱给你听的，跟过来偷听。”

要使“优令”再启朱唇，轩子只有讨她欢心了，说她唱得真好听，像一只快乐扬韵的百灵鸟，歌声清脆婉转、深情动人；又说从没听过这么动听的歌声。小月心里活便，耳根子软，听不得恭维话，再者亮嗓原本就为他破闷解愁，于是又亮开喉咙唱了起来，投入至情，真的是忘乎所以了。声音嘹亮，吐字清晰，还受轩子不吝溢美之辞。一曲将终，他也张开了嗓子把高音部分托上去：“搓呀！擦呀！碳估佬变新郎，变、新、郎。”

小月惊喜不已，拍手为贺，同时不余称赞。轩子恭敬求教，态度之卑，犹如程门立雪。几遍过后，他熟记于心，音律纯正，不亚周郎。小月无不惊讶，拉起他的手，相邀一起唱。这歌是女声独唱的，自然是小月主唱，轩子引声、和声。于是他启开醇厚的嗓子起调：“依呀！”小月接着清婉地唱道：“我的郎，背着个大竹筐??????”近尾末时，轩子加入进去，一曲终止。小月尽情尽兴，又邀他一起唱，一直唱到口干舌躁，不想唱为止。

过后，轩子凑上去，笑道：“那碳估佬是谁呀？真黑的像块碳？”小月翘起了嘴，道：“那当然了，清水洗一遍都洗不干净。”“知道！”轩子仍直贴上去，道：“歌里不是唱了搓呀擦呀吗？你真帮他搓呀擦的？”小月给他一张冷脸，转而向山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