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色年华》第六十八章 漂泊异乡(2/2)
到BJ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入冬以来第一个寒潮已经来袭,大街上来往的车流和急匆匆的行人嘴里都冒着热气,井亦波摸摸身上只有不到两百元,他问了几家便宜的夹在小巷道的旅馆都没有更便宜的价格,想到自己还没有找到工作,比找工作更紧急的事情是填饱肚子的问题,这剩下的这点儿钱他必须省着。
北风伴随着寒到人身上就像刀子在割,井亦波买了个热乎的烤地瓜,坐在街边超市的橱窗下,看着来往的行人和脚边被风吹得满地翻滚的黄叶心情坏到极点,这些天就没有好好吃过饭,这热地瓜真是太好吃了,从没有吃过这么香甜的地瓜,热乎乎的地瓜也给他冻得瑟瑟发抖的身体补充了热量,明显感觉身上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街上的行人和车辆越来越少,井亦波拎着箱子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转着,走到一个背风的地方,他把箱子放平坐在上面,夹紧了两只胳膊,把头埋在两腿之间,整个身体使劲地蜷缩在一起,零星地行人匆匆走过,没有人多看一眼今晚露宿街头的年轻人。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的时候,井亦波突然隐隐乎乎看到不远处有个井盖子被人从里面打开,黑魆魆一个人头从里面钻了出来,两只眼睛在左右张望,井亦波激灵打个冷颤,借着街边昏暗的灯光,看到是一个头发杂乱、脸色黑黑的有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只见他露出的半截身子上穿着一个破旧的军大衣,不停地用手揉着眼睛。他俩都互相看着对方,一会儿,那个黑脸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问道“请问几点了”,井亦波看了看手表说:“十点不到”,对方“哦”一声又盖上盖子不见了。
井亦波没有当回事儿,继续把身子夹在两腿之间蜷缩在一起迷糊打盹,约莫过了不到半个小时,那个井盖子又被黑脸揭开,他刚钻出半个身子,一阵冷风吹来冻得赶紧又缩了回去,只露着半个脑袋在井口张望,看到井亦波还在,他喊道“兄弟,还得麻烦你看看表,现在几点了”,井亦波看了看表说:“十点半不到”,黑脸又“哦”了一下盖上井盖子不见了人影。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那个井盖子再次被揭开,黑脸只露着半个脸朝井上张望,看到四周没有路过的人,他故意干咳了几声,看到井亦波醒了,不好意思地说:“兄弟,你今晚不打算走了吗,还得麻烦你看看表几点了”,井亦波说:“还不到十一点”,黑脸朝井亦波招招手示意井亦波走近点,井亦波起身刚想到井边看看,却发现双腿冻得麻木不听使唤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一只手使劲撑住墙身体却不能动,两只脚根本没有知觉,就像踩在上,黑脸说:“兄弟,看你也是第一次来BJ打工的吧,要不……,这样吧,你不嫌弃今晚就跟我住这井下吧”,井亦波走进一看,一股干爽的热气从井下涌出,身体一下子感觉舒服了很多,原来这是一个热力井,里面有供暖的管道。
看到井亦波有点犹豫,黑脸大哥说:“我看你年龄不大,第一次来BJ的样子吧,你放心,我就是在附近打工的,你一个人在街上这天气冻不死也差不多,这井下暖和,要不是看你像个老实人我才不让你下来呢”。
井亦波听黑脸大哥这么说有点犹豫,想了想,就把箱子先递下去,自己也摸着井壁水泥做的脚窝下去了,井下有一个矿灯一样的灯具,一到下面才发现,这井下就一张双人床大小,一个黑魆魆的铁管占据了大半个头顶空间,人在里面不能直起身子,墙壁上斑驳脱落的水泥露出砖头的缝隙,在这些砖头缝隙里还插着几个一次性的筷子当挂钩,上面挂着几个脏兮兮的塑料袋,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进来后,井亦波冻僵的身子也舒展开来,他把双手贴在热力管道上,先让这温暖传遍全身,一阵阵发凉后身体才慢慢感觉有点暖意。
井亦波这才看清黑脸大哥的全部家当,他有一床破旧的被铺在几块硬纸箱纸上,黑脸大哥说:“哎呀,兄弟,你在BJ有亲戚朋友还是老乡”,井亦波摇摇头,大哥说:“我给你说这BJ不好混啊,找个事儿难得很,工资太低,像咱这样打工的人太多了,兄弟,我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你在家没干过苦活吧”。
显然黑脸大哥把井亦波当做了出来找活的农民工,井亦波说:“我刚毕业,在其他地方干过几年”,黑脸大哥说:“哎呀,我也不是专门来打工的,我在老家在中原,本来啥都好好的,哎,别说了”,大哥突然停住了,又“哎”了一声说:“这都是没办法”,井亦波说:“听大哥口气好像有啥难事儿”,大哥说:“我这出来是到BJ找人的,俺媳妇在老家本来跟我好好过着日子,嫌我没本事家里穷,跟一个做生意的人跑了,听人说她在BJ这块工地上,家里还有俩孩子,天天哭着要妈,没办法,秋季我种了麦子就出来了,BJ太大了,我一个一个工地去找,找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
黑脸大哥接着说:“兄弟,我给你说啊,外边再好都没有家里好,外边的人都“冷”得很,一点都不像俺村里人热和,你有啥事儿了求谁都不行”,黑脸大哥从自己的被子下抽出一张硬纸片递给井亦波,示意他当做自己的“床铺”,又站起来从挂在墙上的一个塑料袋子里摸出小半瓶二锅头,递给井亦波“兄弟,来一口暖暖身子”,井亦波用手一挡说:“谢谢,等会儿我马上来”。
井亦波起身爬到地面,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两瓶啤酒,黑脸大哥说:“哎呀,你这兄弟真是个实诚人啊,这初次见面你还破费,怪不好意思的,说说你不在家待着,跑这么远干啥”,井亦波说:“大哥,实不相瞒,我也是为了女人”,黑脸大哥说:“你媳妇也跟人跑了?”,井亦波摇摇头说:“没有,她没有出来,她和我分手了”,黑脸大哥说:“哎呀,兄弟,我说咱俩就是有缘分,你看我媳妇跑了,你媳妇不跟你过了,咱俩这男人活成啥了,哎,甭生气,实在过不到一起再找,你还年轻,不像我这拖家带口的还离不开了”。
井亦波不想再跟他聊这个话题,故意说:“大哥,你刚才不停地揭井盖子为啥”,黑脸大哥哈哈一笑说:“哎呀,兄弟,你不知道啊,现在找个活太难了,我上个月找了个活,老板可厉害了,谁要迟到一分钟就扣一百块钱,我上个星期电子表进水了,不出字了,再买个表要几十块钱呢,有点舍不得,我一个人住这井下没有表老是怕睡过了,就想出来看看路上有谁路过问问时间,你看我说咱俩有缘分吧,问了三回你都没走,要是你没表我还真舍不得让你进来”。
井亦波明白井下空间太小,本来一个人可以伸开双腿睡觉,因为他进来,黑脸大哥就只能睡觉的时候将双腿蜷起来,井亦波说:“不好意思大哥,给你添麻烦了”,黑脸大哥说:“没啥兄弟,你来了也有个人跟我说说话,再说了,没有你的表,我心里不踏实”,大哥嘿嘿一笑露出被香烟熏黑的牙齿,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连日来的奔波,井亦波也终于熬不住了,在这繁华都市热力井下,他坐在硬纸片上靠着热力管道,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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