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色年华》第三十七章 直面生活（2/2）

天亮了，公交车陆续出动，公交车站等车的人也多了起来，母子二人谁也不说话，妈妈擀面皮包馅饼，魏晋用小铁铲一个一个地翻动着，来了客人一边收钱一边用切割好的包装纸包着煎好的馅饼放在塑料袋子里递给对方，妈妈不说话，依旧一边做一边不停地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眼泪，魏晋越看心里越不是味，心脏像是被一种看不见的东西使劲地攥着，多年来的委屈和压抑又像大山一样向他压来，与此同时，内心也有一股久久被压抑的力量像火山的岩浆一样直往上涌，急于突破那层被压抑包裹着的坚壳，他突然不能自抑地喊了一声“馅饼，新鲜的韭菜馅饼”，这一嗓子喊出来他自己都惊呆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像清泉从心底流过，像集聚已久的脓包突然被通红的钢针刺穿了皮肤，那种压抑瞬间释放的快感流遍全身，这一嗓子也把低头正做馅饼的妈妈惊了一下，侧身看了一眼儿子，低下头使劲咬着嘴唇，不停地用毛巾擦着眼泪，魏晋觉得这一嗓子喊出后，从来没有过的自信也荡然而生，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多年的压抑和委屈瞬间都释然了，他连续有点疯狂地大声地喊道“馅饼，馅饼，新鲜的韭菜馅饼！”，排队买馅饼的顾客都被这个卖馅饼的人有点怪异的叫卖声惊呆了，大家都斜着眼睛看着魏晋，个别人还被他有点夸张怪异的叫卖声逗乐了。

妈妈手拿着毛巾捂了眼睛好长时间，人少的时候，妈妈说：“晋晋，我看爸妈给你想得再多都白搭了，咱家难怅的事儿还在后头呢，你这孩子咋就不听话呢，你这是不往前走还朝后倒退啊”，魏晋揉了揉眼睛说：“妈，你啥也别说了，以后我的事儿你也不用操心，我觉得卖馅饼挺好的，至少我心里舒坦好受些”。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天了，魏晋每天五点就起来搬东西装三轮车，直到晚上十点才回家，这些天他觉得自己活得特别舒畅，不论碰到邻居还是认识的熟人，心里也觉得特别地坦荡，没有一丝的不好意思。这天下午，他对妈妈说：“妈，你回去吧，一会儿朝阳和满仓来找我”，妈妈说：“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卖就行，你们好久没见面了”，魏晋说：“不用，我把啥情况都给他俩说了，他俩就是想看看我是怎么卖馅饼的”。

晚上六点多，米满仓和孙朝阳来了，孙朝阳说：“我刚从东北回来，这几天回了趟家，要不早来看你了”，米满仓说我专门回城和朝阳来看你，魏晋说：“今天让你俩尝尝我的馅饼技艺，你俩不会笑我吧”，米满仓说：“其实，我俩最想看得是你怎么吆喝的，呵呵”，魏晋说：“瞧好了啊”，说着他开始揉面，擀面皮，包馅，然后放到平底锅的热油去煎，这一套动作特别地老练，翻了几个滚后，他把煎好的馅饼分别包好递给米满仓和孙朝阳，他俩一尝，孙朝阳说：“不错，不错，味道又香又鲜”，米满仓说：“老五，我看你可以注册一个馅饼商标了，就叫魏晋馅饼”，哈哈哈，几个人都乐了。孙朝阳说：“晋晋，来给我俩喊一嗓子啊，看你咋喊的”，米满仓也说：“是啊，在大街上看别人卖东西都能喊出来，可我就是喊不出来，来一个，老五”，魏晋说：“这有啥难的，喊不出来是没把你逼到那个份上，到一定程度了，不用谁逼你，你自己就能很自然地喊出来了，来，我给你俩演示一个”，说完魏晋抬起头，朝着等车的人群喊了一句“馅饼，鲜香的韭菜鸡蛋馅饼”，魏晋这一嗓子喊得是那样地顺畅自信，内心一点别扭都没有，米满仓说我喊一下，可是张了张嘴，刚说了个馅字就喊不出了，孙朝阳说：“我试试”，虽然喊出了“馅饼”两个字，到后面音调低了下去，特别地不自然，他俩说：“别看这一嗓子，真要喊出来太难了”。

月亮出来了，三个好朋友围在馅饼车前还在起劲儿地聊着，当得知米满仓被“发配”的事儿后，孙朝阳说：“这狗日的副局长家在哪里，到他小区截住他揍他狗日的一顿，太他妈阴坏阴坏的”，米满仓说：“算了，我都不说啥了，你也别生气了，这不比咱们在学校踢球那会儿，看谁故意铲人揍他一顿，这社会上的事儿太复杂了”，魏晋说：“老二，你看你这样了，我啥也帮不了你”，米满仓说：“老五，其实今天来看你，你已经帮了我了，真的，我心里特别高兴”。

魏晋说：“帮你啥了”，米满仓说：“看到你能这么坦然地直面生活直面困难，我和朝阳都为你高兴，我在你这里学到了坦然面对，我还要积极进取”，孙朝阳说：“困难绕是绕不过去的，躲也躲不过去，这也是我的体会，我这辞职啊，卖书啥的没一个成功的，说心里话开始我也有点儿后悔当初的选择，经过了这些事儿也明白了很多道理，尝试了努力了不一定成功，但你不尝试不努力肯定不成功”，孙朝阳说：“对，不论碰到啥坎，希望我们都还像学校的时候，多交流，多支持，没啥大不了的，这回回来，我准备搞餐饮”，魏晋说：“哈哈，不会是咱们大学时你的刀削面馆吧”，哈哈哈。

说到刀削面馆，他们三人又谈到了那个时代，很多快乐的往事又勾了出来，直到很晚，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的时候，魏晋开始收摊，骑着三轮车，孙朝阳和米满仓在后面跟着，三个人又说又笑地离开了公交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