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情定今生(2/2)
今天首席自然是陈卫,陈卫也不客气,对亲戚们大言不惭地宣称:“今天该我坐的,下次来我坐末席,给你们筛酒。”丁文敬是男方媒人坐上桌的二席。程庸是挑礼篮,身份等同于伴郎,坐了下桌的首席,周伟是女方的媒人坐下桌二席。按习惯、规矩来,没得争议。接下来就麻烦了,得一个一个地排。女孩奶奶家来人,女孩母亲家来人,女孩父亲的姑姑家来人,女孩姑姑家来人,来人的的辈份……主事的人都得头脑清晰,得罪哪方都不好交待。有的地方是娘家舅舅大,有的地方是姑姑大,称呼“姑奶奶”,都得熟悉当地风俗。
好不容易排好了,没错,其乐融融,纷纷坐下,还有人发现自己坐的席位似乎占了别人上风,又站起扯一番,算没失礼,才落座。
帮忙的人又上来了果盘,一般的果盘有七格,大概取“七(妻)子团圆”之意。无非花生、瓜子、麻球、饼干等,接着上了杯子和水瓶,香烟。酒司令按坐席的顺序倒上茶(红糖水),每人敬上两根烟(取喜事成双之意),招呼着吃干果、瓜子。厨房内又有人上来两盘染红的鸡蛋,每人一个盘中剩下两个拿回。不知出自何意?程庸看着这一切新奇,猜测着其中的寓意。各人将杯中的红糖水喝了几口,又倒了一轮便将水瓶收走。
很快又有人出来将茶杯、果盘收走,开始吃饭。不用扯席了,先托上来酒杯,一瓶白酒与一瓶红酒,两包香烟。每人斟了一杯红酒,散上两支烟,就有菜上来。第一盘山芋粉圆子,取结缘之意;第二盘是鸡,取见机行事之意,事情办得不如意,亲属们见机行事;第三盘红烧肉。再上的是炒菜,就没有固定的顺序,共十八盘。菜摆在桌上的顺序亦有讲究,每一道菜都先放在首席客人前,然后按顺时针旋转,甚合后天八卦的方位,从震、巽到离、坤……传统文化体现在人们的生活中,“日用而不知”。接着上了四种汤:红枣、桂圆、银耳、紫菜等,将菜盘叠起放汤。最后上的是鱼,不过是生鱼,上放红纸剪的双喜字。风俗称:过喜事不吃鱼,不知其意如何?
菜齐了,主人得出来答谢,俗称“周席”。主事的人捧着托盘,内有酒与杯,丁道模从第一桌起,逐桌敬酒,口中说着同样的话:“菜不中吃,酒也不好,招待不周,大家就凑合着吃点喝点。”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起立回话,“客气了,酒办得好,菜也多,烧得也好吃”云云。有的也一饮而尽,有的礼节性的举杯还礼。
程庸注意到红酒斟了两次后,就换了白酒,不过众人多是礼节性、象征性喝,觥筹交错,杯中酒不见减少。一是晨酒易昏头,二来今天的主角还有许多事,有差错同桌者也不好交待,插科打诨者也收敛了自己怪诞的言行。有来有住喝了四次,概取“喜事成双”和“事事如意”之意。
“周席”后才能吃饭,不吃饭也可离席到院中喝茶。丁文敬与程庸吃了大碗面条与鸡腿,喝了几杯酒,就来到院中,与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东扯扯西拉拉,没主题说到哪算到哪。与熟人打打招呼,问候一下,如此而已。
第二批客人入席,新郎方可启程回家。屋内早有人将礼担挑出,给了程庸一个红包,挑担人礼金,不得拒收。留下周伟,因他是女方媒人,得陪女方众姐妹一道到男方。
陈卫、丁文敬与程庸在送行鞭炮中起程,程庸依旧挑担,担中有“回箩”,到陈卫家才知道:回了糕,意为糕(高)来糕(高)去,饼干(品官)将来有了儿女有官有品,真有趣。一对鸡儿也带回。据说这对鸡一定要养够年份放生,是不是过了七年之痒?没人知道。
陈母、陈伯也换上了喜庆的衣服,招呼着客人。见陈卫等回来,陈母欢天喜地地念着:阿弥陀佛,亲戚真好,一块石头总算落地。陈伯正张罗着,作着各种准备,家中帮忙者出出进进,煞是热闹,忙中有序。
茶喝淡了又泡,如此几遭,见时间差不多了,派人去守望。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真是急人!陈卫有点不耐烦了,埋怨道:“不来就算啦,叫许多人等。”陈母有毛巾甩了一下,欲打他:“你对人家好一点,肯定有事啊。”丁文敬胸有成竹:“陈老师等不及了,没关系,十二点前一定到。”这也是乡下的规矩,等吧。
差一刻就十二点了,望风的人来报:来了,从湖脚下上来的。那不拐了一个大弯路吗?丁文敬微笑道:“这你又不懂了,这叫兜水上,周伟懂的。”什么“兜水”?就是从家所在的位置的下方逆水而上,预示着财源广进,此风俗真有点怪诞。
果然湖下方一群穿红着绿的人走过来了。是的,是的,有人高声地叫着,快准备鞭炮,麻利地撕扯包装;还不着急,慢慢拆,可别弄断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着红色风衣的少女,身材窈窕,头发披散随风飘逸,遮住了眼睛用手拂了拂,脚穿高跟鞋,在小路上小心地选择落点,趔趄而行。渐见打头的女孩,面目清秀,眉如柳叶、眼如点漆、鼻如凝脂、唇如丹珠、下巴圆润。犹如《登徒子好色赋》中邻家之女。神态却显得高冷,与陈卫倨傲、洒脱、特立独行的性格实在不般配,程庸一见有点不祥的预感。
众人簇拥着来客进入陈卫房中,厨房的妇女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拥进房间来看新人;帮忙的男人们也伸头探脑,不时瞧瞧四周怕自己的老婆见了笑话。女人们最会说话:“真像画上的人哎,太齐整了”、“真标致,小卫真有福气,娶到这样的女孩,啧、啧”、“二老,娶这样的媳妇,是几世修来的”、“把全屋的媳妇都比下去了”……男人们有的在偷偷咽口水,真失态;有的暗暗后悔早生了几十年,青春不再,没有这样的机缘了;有的在心里与老婆年轻时模样相比较……百人百态。
客人们都到齐了,一切程序开始运转,“吃茶”时丁林艳千呼万唤始出来。这时将头发挽起,耳环摇曳生光,风衣脱出,换件月色线衣,身材更显玲珑,脸上依旧冷冷的,难寻一丝喜色,低头不语,也不知心想谁。
接着吃饭,刚吃完饭丁林艳就要求回家。陈母真诚挽留:“林艳,再坐一会儿,待会叫小卫送你回去……”众人纷纷,也不知回答没回答,打头离去。陈卫跟在后面,鞭炮的浓烟中只见她们飘然而去的背影。
陈母待众人走后,悄悄地问:“孩子么样啊?也不改口叫一声。”陈伯没吭声。
“是不是红包少了?”
“每个人都够我一月工资了,还嫌少。”陈伯没好气地说,他最看不惯这些。两位老人心中打着闷葫芦,可还得准备明天的事情。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磬儿的声音,是算命先生来了。“恭喜、恭喜,出门人讨一杯水解解渴。”
陈母赶紧洗杯沏茶,端到先生手中:“今天是我儿子大喜的日子,看来先生还没吃饭,就随便吃点吧。”
“那就叨扰了。”先生也不客气,摸索着坐到桌上,筷子胡乱地夹菜,吃得大快朵颐。
酒足饭饱,众人忙碌了半天终于闲下来,于是都围拢来听算命先生胡吹。
“先生命真算得准吗?”对这样的弱智问题,先生是不屑回答的。
“上次你说的那个牛家孩子改名后真的考取了。”这话先生爱听。
“那还用说,你想姓牛,却到井河高中去读书,难道不知道水牛掉进井中,有劲使不上。于是我让他跟他妈妈姓李,改名叫李飞,你看这一改不就成了吗。”算命先生吹嘘自己成功的案例。
“怎么改了名字,就考取了?”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不讲信息理论吗,改名后就接受了不同的信息,而这信息当然是高考的题目。”居然与现代信息理论链接了,真是与时俱进。
“可潘家的那个孩子也改名,却考了那么多年都没考取?”有人发难。
先生空洞的眼睛朝他瞪了一眼:“他没接受到高考信息。”原来频道没对上。
“给小卫算一下,看他准不准,不过大家不要出声,让他说。”房下人人提议,见先生吃了人家的饭,干脆叫他算下,算扯平。
“那就请先生算一下,钱是一定要给的。”陈母因媳妇今天的表现不合意,算下,说不定真能找到原因。
“男命是哪一年?……”先生问生辰八字,是四柱命理算法。
“65年,属小龙……”
“哦!”先生煞有介事地伸出手,指头一屈一伸,口中念念有词。什么五岁行运,什么多命多金,缺命缺金,多命比金子多十分,接着讲十岁怎样,十五岁怎样……说得都是少年儿童一些共性的事儿。不过接下来的话确实有点惊世骇俗。“这个男命,出世时头上应该有个紫色的胎记,否则打死人,吃牢饭了。”
“啊!”陈母惊叫一声,这声惊叫无异证实先生所说之言不虚。
“女命是哪一年?……”
“74年,属虎的……”
“啊!”轮到先生和看热闹的人惊叫了。看过《玉匣记》的都知道一首不宜婚配的歌诀:“从来白马怕青牛,羊鼠相逢一旦休。蛇见猛虎如刀断,猪遇猿猴不到头,龙逢兔儿云端去,金鸡见犬泪交流。”
不过到底是吃百家饭的男先生马上问:“女命是白天出生,还是黑夜?”
“白天是坐山虎,不凶,黑夜是行山虎就太凶了。”所有人长嘘一口气。
“请问先生他们后来的日子会怎样?”有了前面石破天惊的断言,陈母有点忧心忡忡,小心地问道。
“春风夜月卧金帐,当庭沽酒惹灾殃。莫道富人销金窟,却是穷人觅食乡。”先生口占一绝,大笑三声而去,似有仙风道骨。
这让程庸惊异了,这似诗似偈的四句话中后两句,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写当年春风十里扬州的风月场的事,难道陈卫或丁林艳后来的命运会是这样,不会的,绝对是不会的。借口学校有事,匆匆而去。
第二天要接新亲家,丁林艳的父母,同样忙一天。陈卫要丁林艳来,可她没答应。第三天本来应该丁林艳来接陈卫的父母,可她没来。陈伯生气也没去,“过门”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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