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开门（2/2）

“字母？”路明非再去看那行字，同时他眼角的余光扫到赵孟华捧着一大把深红色的玫瑰在几个好兄弟的簇拥下跳上舞台来。

这是平生的第一次，路明非觉得他的身体从指尖一寸一寸的凉下去，直到心里，直到头盖骨深处。徐岩岩和徐淼淼就是两个“o”，他是那个小写的“i”，合起来就是完美的“陈雯雯，iLoveYou。”

以路明非那颗脑袋瓜子，大概想破了也想不出这么浪漫的手法来，但是有人可以。

路明非赶紧去看陈雯雯，陈雯雯在看赵孟华，眼睛里仿佛夏天的露水那样，就要流淌下来。她和路明非在河边的时候那么忧郁和沉默，这时候却不那样，她眼里的快乐即便是路明非也能看得出。

路明非觉得自己要石化了，愣在原地。

“回去！回去！没你就不成句了！”台下有人大喊。

路明非只能慢慢地走回银幕前，站在那页复印纸上。他低下头去不看任何人，于是那个小写“i”从远处看上去，格外蔫巴。

“今天本来应该是我们文学社聚会，不过我就是借这个机会，”赵孟华大声说，“我们马上要分开了，我不想后悔，我想跟陈雯雯说屏幕上都有了，我怎么也要赌一把啊！要不将来分开了，天南海北见不着面，我喜欢一个人三年，谁也不知道，那不衰到家了吗……陈雯雯！做我女朋友吧！你愿意吗？”

路明非耳朵里满场的声音都被屏蔽掉了，对他而言这时的放映厅中是天地初开般的寂静，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可以打破它。

“我愿意。”陈雯雯用蚊鸣般的声音说。

寂静被打破了，仿佛雷霆贯穿长空，电光直射天心，雨沙沙地落了下来。

一片叫好声里，路明非听见“哇”的一声哭声，他抬头寻找那个人，正是之前嘲笑他的苏晓蔷。他有点想追上去拍拍苏晓蔷的肩膀安慰她一下，毕竟现在他们可谓是同病相怜了，可是他是那个不能移动的“i”。

所有人都跑到舞台上来围绕着陈雯雯和赵孟华，仿佛新婚大礼上的嘉宾似的。路明非觉得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只有他和苏晓蔷被蒙在鼓里。也许他喜欢陈雯雯的事情早都被人看出来了，所以谁都不告诉他。

“嘿，真傻。”路明非对自己说。

音乐声大作，银幕上Eve带着Wall-E突破音障越过天空。那是一个小姑娘要用她的一切能力去救她心爱的小衰仔，最后它们在老式爱情片的音乐声里相依相。真是感人！太合乎现在的场景了，赵孟华的手搭着陈雯雯的肩膀上“怎么样？意不意外？”

陈雯雯低头害羞的靠在他肩上“才……才没有，我就知道你们搞这个，就不说你们，你们都脸皮厚。”

放映员大叔从侧门进来，嘴上叼着路明非送给他的假中华，以十二万分的豪气和睥睨群雄的眼神打了个响指，头45度上仰，强硬的竖起大拇指，嘴里念叨了一句什么，似乎是说，“兄弟我搞定了吧？”

“大叔你脑子秀逗啦？”路明非恨不得揪住他的衣领摇晃。

可他没力气了，于是贴着屏幕慢慢地蹲下去，想休息一下。反正现在也没人再关注那句“iLoveYou”了，他变成了个小写的“e”，也没什么关系。

原来真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包括陈雯雯……

路明非觉得很好笑，悄无声息的走下舞台向着放映厅大门那边去了，他背后的屏幕上Eve贴着Wall-E的脸，音乐温馨甜美，陈雯雯还是Eve，可他不是Wall-E，他什么都不是。

哦不，他是个傻子，被玩了一道，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字母别跑字母别跑，群众演员都有红包啊！”赵孟华的一个兄弟大声喊他，“大家都有功啊！”路明非回头看了赵孟华一眼，赵孟华眯起眼睛对他比了个鬼脸。路明非觉得他应该回去给赵孟华一拳，不过显然他的体育成绩远不如赵孟华，何况人家还有一票兄弟。他蔫巴了太多年，已经习惯了。于是“哦”了一声，转头继续往舞台上走去当他的“i”。

这时候一束光从他背后照来，仿佛闪电突破乌云，有人推开了放映厅的门。

人的一生中总有几次觉得自己看见了天使之门洞开，路明非等了十八年，在他最衰的那一刻，门终于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