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2/2）

她一边哭，一边数落着自己的丈夫，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而此时，她怀里的两个孩子，见妈妈一哭，更害怕了，两个可怜的孩子畏畏缩缩的看着我们，那眼神，就像老鼠看见猫一样楚楚可怜——不对，不是老鼠看见猫，这样的形容，是对老天爷的一种亵渎，应该是就像小羊羔看见要屠戮自己的恶狼一样。

“呵呵。”司机苦笑一下；“我家里真的没钱，你把我杀了也没用。”

“哼，杀你干什么？快想办法搞钱吧，3000块，一分也不能少。”阿彪冷冷道。

由于是冬天，再加上这个司机的家是在山坡的半腰上，因此，这个时候，没几个人发现。

为了让司机快吐血，好快点想办法筹钱，我们将威逼他的力度加大。

就在这时，司机的老父亲发飙了。

这个双眼失明的老人对我们大声咆哮；“我虽然眼睛瞎了，但我的心没有瞎，我知道你们肯定都是烂仔（混混），现在是xxx的天下，是法制社会，不是几十年以前那个xxx社会了，想敲诈我们，没门，你们年轻人，都有手有脚，不去好好做事，就想着怎么来敲诈我们这些老百姓……”

“老人家，话不是你这样说的，现在是法治社会，是没错，可是，你儿子把我从车上摔下来，你要搞清楚，不是我摔了你儿子。”我心平气和的跟他讲道理。

“我不信，他怎么就摔到你了？我知道，你是烂仔，你们都是烂仔，你们是想要敲诈我们家，我这把老骨头虽然看不见，但你们这样敲诈我家，就算我再看不见，也要跟你们拼命。”老人家很生气，他身子发抖的站起来，一副真的想跟我们拼命的样子。

“老人家，说话要说理，吃饭要吃米，再说，我……”我的性格比较温和，所以想继续跟他讲理。

“跟他讲个屁啊，跟老东西浪费口舌，赶紧要他快想办法弄钱。”阿彪打断了我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妇女出现在门口。

这个妇女也是三十出头的样子，穿得很朴素，样子很老实。

只见她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一见屋里有这么多陌生的年轻人，而且个个不善，感觉大事不妙，赶紧跑了。

没多久，来了好几个村民。

见这些村民来了，我们赶紧严阵以待。

大战一触即发。

当然，这些老实安份的村民，也不想打架，只是来帮司机撑场面而已，因为他们都是司机的族人。

而且，要惹我们也不好惹，我们都是烂仔，是惹不起的人，所以，一见我们严阵以待的样子，赶紧退缩了。

而此时，我们中间一个哥们正好跟其中一个村民认识，好像还有点什么亲戚关系来的，顿时，气氛一下轻松了很多。

气氛轻松下来之后，我们开始商榷如何处理这事。

在商榷如何处理的时候，只见那个妇女很心疼地扶着老人。

然后，她从篮子里端出来一个大碗肉，全是炖熟猪头肉，虽然当时，这一大碗猪头肉已经冷了，但仍然让饥肠辘辘的我产生了幻觉，感觉这是一大碗香喷喷的、热腾腾的猪头肉。

这幻觉让我馋涎欲滴，恨不得抢过来然后来个狼吞虎咽。

“爸，那只猪今天卖了，就留了一个猪头，公公婆婆那里送了一大碗，你这里也送一大碗，爸，今晚，你跟哥哥嫂嫂侄儿侄女一起吃了吧！”

原来，这个妇女是这个双眼失明的老人的女儿，她也嫁在这个村里，家里的经济条件也很不宽裕。

看着她和她哥哥一家人这么心疼、这么孝顺这个可怜的父亲——一个双眼失明老人，那一下，我的心被触动了，我发现自己是在伤天害理。

经过和谈后，司机赔了我们一千块钱。

这一千块钱是司机借来的。

我一分钱也没拿，但是，这笔良心债，一直埋在我心里。

后来、一直到如今，每当想起这个双眼失明的老人、和他后人心疼他的画面时，我心里就会充满了愧疚，然后赶紧忏悔。

……

【三】

第二件让我很忏悔的事情、发生在十二三岁的时候。

当时，我很喜欢钓田鸡。

说到钓田鸡，我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喜欢钓田鸡？

1；田鸡是一道美味佳肴，特别是在那个一个月难得吃上一顿猪肉的年代，用油爆炒之后，再沾点水，放些辣椒和生姜焖几分钟，然后再放葱花和盐、味精之类的佐料，很快，一道极其爽口的美味，就摆上桌了。

2；钓田鸡很有趣。那个时代，娱乐项目十分匮乏，不像现在，qq、微信、游戏、小说、网络剧、泛滥成灾，所以，当时，很多小孩子都喜欢钓田鸡。

钓田鸡虽然很有趣，但绝对是一门技术活；在引诱田鸡上钩的时候，你要握着钓竿，有节奏性的将手一抖一抖，这样，绑绳子上面的诱饵就像一只会飞的害虫似的、一上一下地飞舞着。

当然，在田鸡们的眼里，它们不是害虫，而是美味。

当田鸡将诱饵一口逮住的时候，这时，你要迅速将钓竿扬上来，然后，再迅速用手将田鸡接住。

一旦没接住，田鸡就会吓得赶紧吐掉嘴里的诱饵，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钓田鸡绝对是门技术活。

当然，你也可以像钓鱼一样，在诱饵里面弄一个钩子。

问题是，这样的话，田鸡的嘴巴会受伤，还容易死掉。

更重要的是，钓田鸡套钩子，会引来钓友们的嘲笑，人家会说你真没用。

这无疑会伤到你那幼小的自尊心。

由于这篇文章跟钓田鸡的技术没多大关系，所以，在这方面就不多加赘述了。

……

钓田鸡除了技术要过硬之外，也需要三种最基本的工具；钓竿、线、诱饵。

钓竿都是竹棍。

线一般使用粗线，只有粗线，才能承受重量大的田鸡，否则，钓到半空中的时候，线就会断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诱饵一般是两种；棉花、小土蛙。

而在这两种诱饵当中，使用棉花的又相对要少很多，也就是说，我们基本都是使用小土蛙做诱饵。

为什么呢？

因为棉花的重量太轻了，除非泡水之后粘泥巴上去，但粘泥巴的话，效果会大打折扣。

所以，我们通常用小土蛙做诱饵；抓到它们后，先摔死，然后，将它们的尸体绑在线上。

但有些混蛋抓住它们后，没有摔死，而是直接绑在线上，这样，这些可怜的小土蛙，会在漫长的折磨之中十分痛苦地死去。

好像这种残忍的事情我也干过，但没有过深的印象。

但是，我至今仍然在忏悔的一件事，跟小土蛙有最直接的关系。

那是一个周末的早上，空气十分清新，我拿着钓竿，在自家附近的菜地里钓田鸡。

就像往常一样，在钓田鸡之前，我先在地上寻找诱饵——小土蛙。

很快，一只倒霉的小土蛙、蹦蹦跳跳地跳到我身前来自投罗网。

这只小土蛙的年龄不大，有点肥，肚皮胀鼓鼓的。

可爱的小生灵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了，它正一边蹦、一边跳、一边鼓着腮帮子，样子好像很开心。

我一下抓着它，然后，在地上狠狠摔几下。

克隆的小土蛙被我摔得皮开肉绽、肚皮爆裂，五脏六腑惨不忍睹的流了出来。

我很好奇，将它那圆滚滚的肚子里面的食物挤出来。

原来，是一只瓢虫，被粘糊糊的黏液包裹着，颜色还很新鲜，很明显，刚吃下去不久。

而它之所以这么开心，很显然，是因为填饱了肚子。

霎那间，我凝固了。

我很后悔，我很自责。

我觉得自己很残忍，很无情。

因为，我残杀的、不仅是这只小土蛙的生命，还有它的快乐。

从那以后，我钓田鸡，不再用土蛙做诱饵了。

因为，我每当想用它们当诱饵的时候，就会想起这只可爱而又可怜的小土蛙。

……

【四】

第三件让我很忏悔的事情，发生在我十四五岁的时候，也跟蛙类有直接的关系，但不是土蛙，而是田鸡。

那年那个炙热而又漫长的暑假，我每天会扛着钓竿，在脖子上面吊着一个小尼龙袋子，到外面去钓田鸡。

说真的，田鸡这美味，确实很棒。

但什么美味吃多了，就会腻味，包括田鸡在内。

那时候，我虽然很喜欢钓田鸡，但不喜欢杀。

每次钓完田鸡回来之后，总是要母亲杀。

母亲很忙杀不了的话，我才再来杀。

那一次，我钓的不多，大大小小也就十几只。

回来后，我又像往常一样，将钓竿扔在堂屋旮旯，然后，将吊在脖子上那个装着田鸡的小尼龙袋子取下来，挂到墙壁上。

说真的，十几只田鸡，杀了之后，如果多放一些配菜的话，其实也有一菜碗。

问题是，这种美味经常吃，就感觉像吃蔬菜一样索然无味。

由于那次钓得不多，母亲懒得杀，我也懒得杀。

用来装田鸡们的小尼龙袋子不大，再加上又是挂在墙壁上，在那种环境下，田鸡们不得不叠在一起。

我没管，母亲也懒得管。

几天后，这些田鸡全部死了。

它们也许是渴死的？也许是挤死的？也许是饿死的？也许是活活吓死的？

反正，不管是怎么死的，它们都是在一个既痛苦又漫长的过程中死去的。

因为不是几分钟，而是几天啊。

但在当时，我没什么感觉。

我心想，反正它们都是动物，死了就死了，大不了扔了就是。

但后来、每次回想起的时候，我心里总会感到难过，然后，忏悔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没错，它们都是动物，也被人类称之为畜生，在人类的屠戮下，它们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哪怕将它们一刀刀活剐，它们也只能认命，而施以酷刑的人类呢，也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后果。

但我想说，它们虽然只是动物，可所面对的痛苦，跟人类也是一样。

它们并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是动物，而不会有任何痛苦，哪怕是被凌迟，也会跟挠痒痒似的。

不是的，绝对不是啊。

它们对痛苦的感受，绝对不会亚于人类。

而且，除了会感受痛苦之外，它们也会有感情，也会有悲伤，遇到危险，也会知道害怕。

当然，人类要吃它们，它们毫无办法，想改变也改变不了。

弱肉强食，这是这颗星球千百万年以来一直遵循下来的自然法则。

这种自然法则，不仅是发生在人类和动物之间，也发生在动物们自己之间。

就像田鸡，它们何尝不也是每天以各种小昆虫的生命为食物呢。

我想说的是，我们人类，虽然无法都像佛家弟子那样不食浑，但在食用它们的时候，我们可以尽量减少它们的痛苦。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我们人类在食用鸡鸭鹅鱼肉或者猪肉牛肉驴肉时，用人道主义的方式来处理它们、和用十大禁菜里面那些骇人听闻的残忍方式来处理它们，给它们带来的感受就会完全不一样……

人道主义的方式处理，它们虽然会痛苦，但时间却很短暂。

也许，短暂得连它们自己都觉察不到，就譬如像电击之类的。

但用十大酷刑里面像那种风干鸡、烤鸭掌、浇驴肉、活食猴脑、铁板甲鱼、脆鹅肠、炭烤乳羊等等之类的处理方式，对它们所造成的痛苦，绝不是须臾之间就能结束的。

那种长时间的惨无人道的痛苦，足以让它们生不如死。

当然，我只是一个身份十分卑微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的老百姓。

在茫茫人海中，我就像一只蝼蚁一样渺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大圣人或者大善人。

我也从来没将自己定位为当代的雷锋同志。

也从来没有刻意去弘扬伟大的雷锋精神。

就算弘扬，也于事无补，因为，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我只是想将这些话说出来罢了。

就好像一个屁一样，放出来之后，虽然会让很多人心里感到不爽，但是我却不得不放。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屁憋在我的肚子里、会很不舒服。

而且，憋的时间越长，就越会让我难受，恨不得一放为快，就是这么回事。

在将这个屁放出来的同时，我会为自己以前所犯下的罪孽、而深深忏悔。

并请求宽恕……

【完，东莞长安夏岗社区，2017年11月28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