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2/2)
他们。童童腾出一只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小声地说,那些影子。一条一条的。它们从缝隙中飞升而出,我甚至能看清它们的模样。它们穿着奇怪的衣服,脑袋上拖着一条长长的辫子。它们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围住了另一条影子。它们看不见我们。
想象力天马行空的创造力,那些开满裂缝的灰色墙壁和古老传说在大脑皮层投下的幻影。骆章想,神秘的幻影似乎特别垂青被艺术骚扰的灵魂。他们太热爱幻想了,习惯了白日梦似的呓语和呼喊,真实和虚构紧密交错,于是再也分不清何为真实何为虚构,一切都照单全收。
你听过那个传说吗?童童向骆章靠近了一点。
听过。骆章说,很多年前,有一个大家族,他们富甲一方,人丁兴旺,他们的财富集中在一个人的手上。
这个人叫鄢祖耀,童童补充道,他没有妻儿,一个邪恶的巫师操纵了他。鄢氏族人在一个晚上抓住了这个巫师,就在这条巷子里,他们用狗血泼他,让他无处遁形,然后把他的头砍了下来,在鄢氏祠堂挂了七七四十九天,因为一个法师告诉他们,如果不这样那个巫师还会复活,鄢家的财富将会落入旁人之手。
这是小镇所有传说中最着名的一个,骆章很早就听过了。巫师的头在最后一天不翼而飞,鄢氏家族的命运印证了法师的预言。在鄢祖耀逝世之前,鄢家的财富改弦易辙成了别人家的财产。这荒诞不经的神鬼传奇,人们只是把它当成一个故事,而故事通常是当不得真的。
你相信吗?童童问。
我相信,骆章说,你呢?
童童摇摇头,我不信。可是奇怪,我却看到了他们。
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沉默。似乎是为了打破这难耐的沉默,童童又问骆章,你知道陈爽的理想吗?
不知道。骆章纳闷童童会问他这个问题。理想是一个略显沉重的命题,陈爽从来没有对他谈论过理想。
我也不知道,他从来不谈理想,他似乎是没有理想的,而人怎么会没有理想呢?
童童在叹息,骆章听出来了,他问童童,你的理想是什么?
一个舞蹈家,或者可以说一个艺术家。童童热烈地说。他们走出了柳汀巷,街上的路灯将那阴郁和幽暗一扫而空。舞蹈让我感觉到了生命,我活着,我号令日月星辰,我是世界的主宰!童童兴奋得手舞足蹈。过了一会儿她问,你有什么理想?
我想懂得所有的奥秘,比如懂得这个小镇,我们刚才说过的故事,所以这个世界无穷无尽。骆章说着自己的理想,感到身子微微发颤,理想是热情之火的助燃剂,是灵魂的吗啡,是人生的励志铭。理想总是让人忘乎所以,鬼话连篇。
那你活该当一个小说家。童童的话中充满了嘲讽和讥诮,她说,我不喜欢作家,他们什么都出卖,朋友、亲人、敌人、不相识的人,甚至包括他们自个儿。他们以此为生。当他们没什么可出卖了,他们就撒谎,扯大话,用谎话愚弄世人。作家是最无耻的投机分子,是最华而不实的社会蛀虫。我讨厌作家。
电影院到了。在这里童童和骆章分手了。骆章继续走在回家的路上。童童的话在他心中掀起了风暴,他的理想在另一个人看来竟然如此一名不文卑俗不堪。他惶惑了。一个人。孤独。家已在望。回家的路却仍似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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