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章:忘言(1/2)
回廊,水榭,憩亭,修木。
宋青城缓缓步着,走到小亭内,出神的眸子倒映油油藻草,宋慕生叫他到留云殿接待贵客,想到来客身份,悠悠的,撩动了少年心事。
人间所事堪惆怅。
小桥外,新绿渐渐,水声涓涓。
宋青城看着碾过碎石湍白的溪流,惘怅:“母亲的生辰快到了吧。”
秋风略凉,风动护花铃,小亭四方翘角挂着的铃铛清脆悦耳,轻轻地;溪水泛起一层浅粼,几回断肠处,倒映着的林木也模糊,微微的。
碧水漾着张如笼烟雾的脸。
几尾游鱼。
拂的风,起的波。
人立风中如呓语含混的话句。
然后,似叹息般的远了。
……
……
留云殿内,青衣男子长发未束,丰神俊朗,修长的手指执着杯香茗,热气蒸蒸,浮而不散,那淡然如水的人轻轻嗅了嗅茗,更添其人儒雅。
欲语先忘言,君忘言。
茶盖疏气,他小酌一口,味道清苦,苦:一株老茶树的叶已被冲成淡黄的苦。清:则是八月初水果新熟待摘的滋味。待茶水入腹,却又回味莫名,吐息甘馨:“味和香久,茶味隽永,苦不涩,清不寡,还是头一次品。”
宋慕生浅尝,淡笑道:“取西子湖莲花水露,掺以常山接云根,蜀地蝤蛴子,峨眉美人蹙,撒些凉薄花片,坛封苍澜寒境梧榈树下九九八十一天,取坛,冰水浸泡茶叶四十九日,一滴滴茶水滤透冰滴壶,温后,其色如琥珀,茶汤香气宜人,饮后回味无穷。”
“一壶好茶,取材,辅物,炒菁,火候,每环工必精细,恰到好处。”
宋慕生道:“这‘云腴’茶叶如今用一份少一份。”并无惋惜。
君忘言道:“一粒沙里见世界,半瓣花上说人情,茶理通佛禅呐。”
君忘言温和:“四月随皎然和尚上了龙湫寺,大和尚袒胸露肚,和我对饮茶水,发起狂来,这酒肉和尚信口胡诌道‘一饮涤昏寐,情思朗爽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饮酒多自欺’,有趣的是我恰好在酒肆撞见着厮。”
宋慕生道:“三饮便得道?看来大和尚修为有成,想必今后不会沾酒了。”
宋慕生道:“茶水至味便是无味,可若是无味,有几人品得出真味,他却是悟了。”
君忘言低声:“茶乃心道,心如止水,知道做不到。”
君忘言道:“和尚说茶理,我就接了佛禅。”
宋慕生:“哦?”
君忘言:“我说:苦海无边。”
宋慕生道:“这茶到是喝的有味。”
君忘言无不感叹:“茶水再好,还得行家品味。”
“大和尚又说:喝茶,何尝不是体味人生,苦似哀,甘似喜,清似看淡,哀时,多放叶子,喜时,早饮茶水,味甘甜,闲来无事时,一盏小茶,独揽明月。”
宋慕生:“茶水终究只是饮品啊,比不得曲折真实的人生。”
“不似却胜似,”君忘言道:“你方才也说,环环精细,单一门火候功夫便足以媲美。”
宋慕生端起茶杯:“火候?大多数人总把火烧的太旺,以为水沸便能熟茶,牛嚼牡丹者居多。”一饮而尽。
君忘言道:“火炉总得添新柴,一旦熄灭,牛嚼牡丹都不成了。”
宋慕生叹道:“新的木柴层出不穷,新的,也怪不得火气旺,倒是老旧的木柴闲搁角落,无人问津。”
君忘言笑道:“所以老柴更沉静。”
君忘言浅酌一口:“方才没有细听茶的名字。”
“云腴。”
君忘言讶然:“这不是蒲岫公用来调息青城身子的茶么?”
宋慕生道:“他如今用不着。”
君忘言出神,皱了皱眉,想起旧事:“溪云宗……”
宋慕生眼睛渐敛轩昂,眼神逐渐希冀、急切、关心,喉咙涩声:“她、她有消息吗?”
君忘言突的省觉姐夫比往日削瘦许多,摇头:“四年了,明察暗访,二姐全无半点音讯,十九个宗门回信,其境地她从未出现,天南海北,人间偌大,却似蒸发。”
“她煮的红豆薏米粥好久没有喝过了。”
君忘言丹凤眼眯的狭长:“的确与溪云宗有关。”
“溪云宗!”宋慕生回想君惜竹往日种种怪异行为,平稳呼吸渐促,握茶杯的手掌逸出淡蓝灵力。
那时……火海……书匣子……
“莫非……惜竹为了青城修炼邪功,以致走火入魔。”
君忘言杯中香茗沦漪,烟气渐失,已有些凉了。
“‘绮梦消’……姐姐也身中此毒啊!”
宋慕生自责:“都怨我。”
——咯吱
留云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位美男子,朝着君忘言作揖道:“舅舅。”
两人似忘原先所谈。
君忘言温和眼睛流露欣欣然,打量着快认不出的侄儿,点了点头。
“数年未见,青城大变了模样,风度翩翩,愈发向姐夫。”
宋慕生呵呵一笑。
君忘言故作吃惊:“呀,清玉境。”摇头,失笑道,“后浪推前浪,舅舅在你这个年纪还是个愣头小子,老咯。”
君忘言人未老,心却似枯坐老僧苍苍。
大起大落,阅人无数,他这侄儿如姐夫气质恬淡如水,有一种淡看死生的气度,乍看人无傲气,实则内敛傲骨,大雪压青松的超群凌挺。
宋青城道:“舅舅说笑了。”
宋慕生又提及:“青城的‘绮梦消’已快痊愈。”
“痊愈……?”君忘言哈哈笑出声来:“难怪我见青城神清气朗,不同往年病恹恹的。”
君忘言大感好奇:“‘绮梦消’乃仙人所留,凡尘第一奇毒,用的什么法子?”
宋青城自怀中摸出一片叶子,叶子黄斑点点,蔚着宁心静神的淡息,口吻不大确定:“我叫它常青叶,似乎本名为‘凡花落’。”
宋慕生拿过常青叶:“不久前青城命悬一线,正是这片叶子救的他,叶子自损灵性,以致生了黄斑,我用一丝‘仙灵之气’也无法让它完全青葱。”
“仙灵之气?”宋青城微讶异。
叶子大有来头啊……
君忘言喜好阅读典籍,学识渊博,多年前读的一本古籍,简言提及此物:凡花落,上仙为情殇所种,奠妻,世已不存。
“仙神种的灵珍,千万年前曾有过,凡世早已绝其踪迹,没想到,青城竟有一片。”
“上仙所种……”
宋青城面色古怪,他清晨照常练剑,信手一拾,便拾回自己的命,莫非这是冥冥中注定好的。
收回常青叶,他问道:“舅舅,古籍可有说是谁种的?”
君忘言摇头道:“古籍有缺,并不详细。”
“不过你毒被化解,总归好事一件,说不准,来年春末的‘天筠剑论’你也可去一展拳脚,亮一亮群玉山宋青城的威名。”
宋慕生附和调笑道:“可行。他既入清玉,又贯通‘逐梦剑术’前两式,与同龄人比试一二,涨涨见识也好。”
宋青城有样学样,耸耸肩:“那就去呗。”
君忘言打趣道:“若是拔出‘千雨秋上仙’所留之剑——天筠,也就名扬天下了。”
君忘言道:“此次来群玉山,一来看看你们,二嘛,则是与姐夫商谈‘天筠剑论’一事,这次由群玉山与琅琊君氏共举盛事。”
宋慕生不由唏嘘:“时节不居,岁月如流,二十年前你我去‘天筠剑论’意气风发,刀剑快意,转眼,已到青城。”
“不知天筠剑会不会被人拔出?”
时间能带走很多,比如美人迟暮,比如枝头花凋。
独独那么一柄剑。
那么一柄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剑。
那是一柄寂寞的剑。
因为没有人拔的出。
用不上,也就难称为剑,也就难重现震烁古今的剑光。
所以它更寂寞,所以世人更眼热。
两人对视一眼,遗憾更多。
君忘言忽道:“青州何时回来?”
“难说,”宋慕生道,“常甫真人管徒甚严,连一纸书信都未曾寄来。”
君忘言笑道:“委实难得,那臭小子竟然在竞秀峰待住三年。”
宋慕生眉眼温情一闪而逝,暗下决心,他们,都会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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