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九五、《天涯·明月·刀》——明月心14(2/2)
明月心还是笑着,她笑道:“孔雀是不好笑,而明月心也不像biao子。”
孔雀突然心中一紧,明月心果然不简单。居然听到了他和拇指的对话。要知道他们说话的时候,离明月楼还是有一点距离的。像他们这样功力深厚的高手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明月心这样的婊,女人居然可以听到。她的功夫也一定不错。甚至比他还要高。
可是,那又怎么样!孔雀嘴角带着冷笑,他又摸了摸袖中的孔雀翎。就算明月心的武功再好,也难逃孔雀翎的威力。
明月心看着孔雀伸到衣袖里面的那只手,说道:“怎么了,你是想用那个像孔雀翎的东西杀我吗?”
孔雀一怔,继而笑了:“你在胡说什么?”
明月心道:“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早就在怀疑这一点了,因为你早已感觉到它的威力并不如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只可惜你心里存有怀疑,却一直不能证实,也不敢去证实。”
孔雀这时还在笑,可是他笑得很勉强,他甚至说话也有些结巴:“你,你怎么可能……”
“我怎么知道?还是说我怎么证明?”明月心吃吃地笑道,“我当然能证明。只有我能证明。因为……”
她从衣袖里拿出个光华灿烂的黄金圆筒,丢给孔雀,像施舍给乞丐一文钱一样。
孔雀双手颤抖地接过黄金圆筒,有些期待又特别害怕明月心接下来的话。可他阻止不了明月心说话。
“这是孔雀翎。”
一瞬间,孔雀所有的自信,所有的傲气,全被这句话打散了。他依仗的这个东西居然是个假货,而他居然曾经想用它杀傅红雪。想到这,他不禁汗流浃背。
不过,他又很快醒悟过来了。如果明月心说的是真的,他原本的那个孔雀翎是假的。那么,现在他手上的那个就是真的了。那他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biao子,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把它给了我。”他举起孔雀翎,狞笑着对准明月心。“我要你……”
要她什么?
他还没说完,就又颓然地放下了孔雀翎。不,它或许也不是。因为明月心又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孔雀翎。
是啊!她怎么会把真的孔雀翎给他呢?
明月心把玩着手中的黄金圆筒,说道:“你一定又以为,我手上的这个是孔雀翎是吧!”
孔雀突然对明月心下面的话期待不已,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期待,又期待听到什么答案,于是巴巴地看着她。
明月心玩味地看着孔雀,说道:“我刚才好像忘了告诉你,这两个都是自己做的小玩意。并不是真正的孔雀翎。噢,对了。你以前那个也是我做的。我是故意让你得到的。怎么样?感谢我吗?”
孔雀向后退了好几步,惊恐地看着明月心:“你这个可恶的biao子,你到底……”
他还想质问明月心为什么要捉弄他,为什么给了他自信,又这样轻易地打碎。他想问,可对上明月心那双冰冷的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明月心冷冷地说道:“难道没人教你,说话要小心点吗?”
刚刚孔雀一时失神,又口不择言了。一个女人,即使再怎么淡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骂为□,怎么可能会舒服。
明月心看着变得老实的孔雀,说道:“孔雀翎,是我故意让你找到的。我选了很久,才选中你做我的孔雀,因为江湖中比你条件更适合的人不多,所以我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让你死的,只不过……”
她盯着他,月光般柔美的眼波,突然变得锐利如刀锋:“你若想继续做我的孔雀,就得学孔雀一样顺从。你若不信,现在还可以出手。”
孔雀双手紧握,还是忍不住在发抖。他看着自己这双手,突然弯下腰,开始不停地呕吐!很快,他又捂住自己的嘴。这儿是明月楼,是明月心的地方。女人的地方,女人都是爱干净的。他不能弄脏它。万一她一不高兴,……
孔雀不敢想下去,他捂着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明月楼。
林岚问道:“你不追吗?”
她虽然不喜欢杀人,也不喜欢明月心杀人。可这不杀之人的范围并不包括孔雀这样的人。
明月心轻笑道:“我说过的。他们今天是来送死的。”
她又感慨地说:“今天真的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拇指是一定会死的。只要孔雀想保孔雀翎的秘密,拇指就一定要死。拇指也一定不是孔雀的对手。尽管孔雀翎不是真的,但那也是可以杀人的。
至于孔雀?明月心轻轻吐了两个字——“倪慧”。她也一定不会放过嘴贱的孔雀的。
林岚不知道她是不是应该觉得欣慰。明月心确实没有动手杀人,可她想杀的人,始终要死。
突然,她又想起了一个事实。明月心虽然像个魔女,很多人也因她而死。可她却从来没有自己动手。这也是事实。可是,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还有一件也是事实。那就是明月心说谁死,那他就真的必死无疑。
拇指是这样。孔雀也是。那杜雷呢?
一声轻雷,乌云间忽然有雨点落下。
雨点随着杜雷的质问一起落下。
“我不拔刀,就因为我有把握!” 傅红雪的声音仿佛很远,还在乌云里:“一个人要去杀人的时候,往往就像是去求人一样,变得很卑贱,因为他并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他才会着急,生怕良机错失。”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他说得很慢,仿佛生怕杜雷受不住。因为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每个字都会像刀锋般刺人杜雷的心。
果然,杜雷整个人都已抽紧,甚至连声音都已嘶哑:“你有绝对的把握,所以你不急?”
傅红雪点头。他有这个自信。
杜雷问道:“你要到什么时候才拔刀?”
傅红雪道:“你拔刀的时候!”
杜雷道:“我若不拔刀呢?”
傅红雪道:“你一定会拔刀的,而且一定会急着拔刀!”
“因为是你想杀我,并不是我想杀你!所以你真正死亡的时刻,并不是我拔刀时,而是你拔刀时。”
杜雷握刀的手上已凸出了青筋。他没有快刀,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迟早总会拔刀的!,
冰冷的雨点,一滴滴打在他身上,打在他脸上。他面对着傅红雪,面对着这天下无双的刀客,心里竟忽然又想起了他那卑贱的童年。
……
大雨滂沱,泥泞满街。
他赤着脚在泥泞中奔跑,因为后面有人在追逐。
他是从镖局里逃出来的,因为他偷了镖师一双刚买来的靴子。靴子太大,还没有跑出半条街,就已掉了。
可是那镖师却还不肯放过他,追上他之后,就将他脱光了绑在树上,用藤条鞭打。
……
现在他面对着傅红雪,心里竟忽然又有了那种感觉,被鞭打的感觉。
一种无法形容的刺激和痛苦,一种他永远都无法忘记的刺激和痛苦。
雨更大,地上的泥土已变为泥泞。
他忽然脱下了那双价值十八两银子的软底靴,赤着脚,踏在泥泞上。
——傅红雪仿佛已变成了那个用藤鞭打他的镖师,变成了一种痛苦和刺激的象征。
他突然狂吼,撕裂自己的衣裳。
他□着在暴雨泥泞中狂吼,多年的束缚和抑制,已在这一刹那间解脱。
于是他拔刀!
拔刀时就是死亡时。
于是他死!
死不但是刺激,也是痛苦。这两样事本是他永远都无法同时得到的,可是“死”的这一瞬间他已同时获得。
雨来得快,停得也快。
小径上仍有泥泞,傅红雪慢慢地走在小径上,手里紧握着他的刀。
刀已入鞘,刀上的血已洗清了,刀漆黑!
傅红雪的瞳孔也是漆黑的。黑得足以隐藏他心里所有的怜悯和悲伤。
雨停了,阳光照在高墙上,墙后忽然又有人在笑,笑声清脆,美如银铃,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诮。
倪慧已出现在阳光下:“不好看,一点也不好看。”
什么不好看?
傅红雪没有问,连脚步都没有停。
可是他走到哪里,倪慧也跟到哪里:“你们打得一点也不好看。我本来想看的,是你的刀法,想不到你用的却是诡计。”
她又解释:“你让杜雷先拔刀,好像是让他一先着,其实却是诡计。”
为什么是诡计?
傅红雪虽然没有问,脚步已停下。
倪慧道:“刀在鞘中,深藏不露,谁也不知道它的利钝;刀出鞘后,锋刃已现,谁也不敢轻攫其锋。所以一柄刀只有在将出鞘而未出鞘的时候,才是它最没有价值的时候。”
她接着道:“你当然明白这道理,所以你让杜雷先拔刀……”
“不是诡计。”
傅红雪终于回答了。
倪慧还有追问,傅红雪却再没有理会她。
他为什么要杜雷先拔刀?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先拔刀的话,杜雷连拔刀的机会也没有。不是杜雷的刀不行,而是愧疚和被他压抑很久的疯狂让他没办法拔刀。
杜雷虽然用了小人的方法,可他却不是小人。
……
傅红雪推开明月楼的门。
明月心说道:“你胜了。”
明月心却叹了口气,道:“何苦,这是何苦?”
明月心又道:“你明知必胜,又何必去?他明知必死,又何苦来?”
这个费人深思的问题,傅红雪却能解释:“因为他是杜雷,我是傅红雪!”
他的解释也像是他的刀,一刀就切人了这问题的要害。
明月心却还不满意:“是不是因为这世上有了傅红雪,杜雷就得死?”
傅红雪道:“不是。”
明月心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傅红雪道:“这世上有了杜雷,杜雷就得死!”
他的回答看来虽然比问题本身更费人深思,其实却极简单,极合理。
没有生,哪里来的死?
既然有了生命,又怎么能不死?
明月心又不禁叹息,道:“你对于生死之间的事,好像都看得很淡。”
傅红雪并不否认。
明月心又道:“对别人的生死,你当然看得更淡,所以你才会把燕南飞留在这里。”
傅红雪突然说道:“孔雀来过了?”
“来过。”
“可燕南飞却没有死。”
“当然。”
——因为死人是不可能再杀人的。孔雀已经被倪慧杀了。她仅用一招。是她的独门暗器天女花,歹毒无比的天女花。
傅红雪突然笑了:“很好。”
明月心疑惑:“什么很好?”
傅红雪说道:“我现在就可以完成我答应过的事了。”
明月心问道:“你答应过什么?”
“去孔雀山庄。”
明月心的眼睛亮了:“现在就去?”
傅红雪道:“现在就去。”
明月心跳起来,又回头,嫣然道:“你还要不要我带上那面具?”
傅红雪冷冷道:“现在你脸上不是已经戴上了个面具?”
明月心很高兴,傅红雪不知道也不在意,可林岚的心却沉到了湖底。
“终于还是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古龙大师写的这场决斗,它真正动手的部分其实就只是一行字。但对决斗前后的描写,对决斗的分析却非常细致。就像《大破天门阵》一样,破天门阵只用了一集,只用了一天。可是,找破天门阵的方法却用了十几集,用的时间何止百日。可却还是异常精彩。没人会认为一天告破的天门阵不厉害,也不会有人觉得杜雷很废材。只不过杨家将更厉害,只不过傅红雪更厉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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