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醉话西游（1/2）

自打兰卓荦频繁出入善喜堂为朱氏讲故事，粗使下人房里所有的丫鬟婆子对她都恭敬有加，在她们看来，兰卓荦是三爷唯一带进府里的丫头，如今又得到太太的赏识，将来指不定有何等风光，倘若能巴结，就巴结一二，若巴结不了，也不能得罪了去。

这天晚上就寝前，兰卓荦正跟着杨妈妈学针线活，冉瑾晟跟前的大丫鬟知秋突然寻了过来。

眼尖的百灵立即送了碗凉茶过去，知秋笑着喝了两三口，放下茶碗后便拿眼睛打量着兰卓荦。

“知秋姐姐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么？”百灵凑上前问道。

知秋回过神来，“呀！看我这记性，不是我有事，是三爷让兰儿妹妹过去一趟。”

兰卓荦突然被点名，立即抬起头来，打起十二分精神问道：“三爷可有说是什么事？”

知秋摇了摇头，兰卓荦以为是兰卓凡有 消息了，心里焦急激动，草草谢过知秋便出了门。

“知秋姐姐，三爷传她，莫不是今晚……”百灵红着脸问道。

“你这小蹄子想什么呢？三爷是绝对不会看上她的，知秋姐姐你说是吧？”鸳鸯打断道。

知秋只是微笑，并不言语，小丫头们见她这样便都不在说话，可心里也都各自猜测着。

兰卓荦提着灯笼刚出了下人房的小院，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琴音远远传来，那音色如一股清流于高山间倾泻而下，流水溅落，顿时激起层层涟漪，在宁静的江怀居上空逐渐蔓延开来。

来到正屋的月拱门，才确定这琴音出自冉瑾晟的书房，府里人都知道三爷好琴，兰卓荦却是第一次听冉瑾晟弹琴。

不知为何，琴音里没有他一贯的清冷孤高，有的却是一缕剪不断理还乱的清愁。

兰卓荦在屋外等到一曲结束，温柔美婢池月才进去通报。

兰卓荦进屋时，冉瑾晟正在研究其它的琴谱，他目不斜视地盯着曲谱，曲不成调地拨弄着七弦琴的琴弦。

她矮身行了一礼，才问道：“三爷，是否有我哥的消息了？”

冉瑾晟抬眼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继续弹奏，似没听到般自顾自地问：“听说你很会说故事？”

兰卓荦这才意识到冉瑾晟喝过酒，他身上有浓浓的酒气，漆黑如墨的瞳孔因酒精的麻痹变得涣散朦胧。

他就那样坐着，像是在看手下拨弄的琴弦，又像是在看别的东西。

兰卓荦斟酌道：“谈不上会说，只是几句闲话打发时间罢了。”

“好，爷正愁没法子打发时间，如此你便讲一个来听听。”说着，他便从身后的小几上取来一坛子酒，放在琴案上，“就说你上回在善喜堂说的那个故事。”

莫非要找茬？兰卓荦不明就里，但又不敢当面推辞，只得反复察言观色，见新老板除了有些郁结以外，并无其他不妥，于是找了个垫子远远坐在一边，缓缓道来。

与之前说故事相比，因对象和气氛不同，她讲的效果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可谓是天差地别。一向深情并茂的她只是简单地叙述了一遍，没有太多的表情动作和人物对话。

可冉瑾晟却听得全神贯注，几次陷入了沉思中，连身旁的一坛子酒也不知不觉喝光了。

“只听那如来佛祖说道：‘你看看你的身后，’只见他手指上赫然就是孙猴子留下的‘老孙到此一游’几个字，旁边还有他撒的尿。孙猴子心想不妙，刚想逃走，岂料如来佛反掌一压，孙猴子便被压在了五行山下，这一压便是五百年……”

“哈哈……“冉瑾晟一直默默听着，但此刻却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旁观者的惋惜，也没有主宰者的大快人心，有的只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嘲弄。

她也说不上来，只 觉得冉瑾晟实在笑话他自己，那种酸涩得令人窒息的自嘲。

“……三爷……这只是个故事，不必当真！”

“不……那绝对不是个故事，”冉瑾晟突然大声反驳，复又喃喃自语重复说道：“那怎么可能是个故事，血淋淋的教训就摆在眼前，怎么会是个故事……”

兰卓荦感觉莫名其妙，冉三爷这样的公子哥一生顺遂，怎会有血淋淋的教训，前不久他不是又升了一级，现下已是正五品指挥佥事。难道是他身为武官总觉得低人一截，还是当差时被文官给伤了自尊心？

“你说的没错，那不仅仅是个故事……而且这个故事还没讲完，最后孙猴子还是被放了出来，受菩萨点化历经种种磨难，最后修成正果，成为名副其实的斗战胜佛。”兰卓荦决定安慰下新老板受伤的心。

“哈哈……”冉瑾晟又是一阵狂笑，兰卓荦越发好奇，冉瑾晟到底怎么了？

“如果那孙猴子没有你说的那些本事，那么等待他的唯有一死！”冉瑾晟迷离的眼底一片血色。

“佛祖大慈大悲又怎么会杀了他？佛祖不过是小惩大诫，磨掉他身上的戾气，让他步入正轨，早日修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