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只共丝争乱（2/2）

单诗涯微微一笑，忽然看见她所坐之椅，心中一动，手中却作势吓唬道：“要想明白你为何来此又有何难？我千丝百结术未收，只消以其中一丝附在你身上施展探息之术，不就了然了？”

丰聆楚跺脚道：“师姐你便只会欺侮我。堂堂掌门弟子，便是这般做表率的？”

单诗涯不禁摇头叹息，“师妹你这又是何苦？”她缓缓在一旁坐下，“我何须使那探息之术？你之所以孤身夤夜来此，只因掌器使近在咫尺，却也不便相见，只有这椅子是他白日里坐过的，所以你也过来坐上一坐……”

话还未完，却被她伸手将自个嘴掩住。瞧见她羞恼神色，这才轻笑道，“好了好了，成日家欺负你也够了，这是便放你一马。只是，师妹，我还有一句忠告，盼你用心谨记。”

丰聆楚见她神色又转凝重，心中便有些忐忑，于是强笑道：“师姐句句皆是忠告，师妹事事谨记在心。”

单诗涯见她仍是嬉笑以对，不禁摇头道：“落英飘零、碧水东注，落英难测流水之深浅，流水不解落花之娇柔。据我想来，流水与落英本不是一路数，这两处闲愁切不可并为一处相思，不然只怕终将要抱憾于心！”

这一番话说的丰聆楚半日咬唇不语，好一阵后方抬头，定定望了她道：“绷宗术法讲究的是明朗疏阔心明如镜，若是有了事还当做没有，只怕于我修行有碍。师姐所说的固然是金玉良言，聆楚并非不想听，不过……”她秀面一红，低下头道：“情之一字，于我不过是发乎情止乎礼，若要生生抹去硬当没有，我却不想这般为难自己。”

单诗涯见她如此作答，便知自个所说收效甚微，只得自解道：“线宗术法讲究事事皆待理清头绪谋定而后动，故而行事前皆要推算成败之数。不过世事处处暗藏难料之机，纵然我将千丝百结术还真之法修炼至绝顶，也没法诸事前知，算无遗策。”

此语一出，二人心中皆有些空空落落，丰聆楚将头搁靠椅背，凝目上望，“师姐，你瞧这月圆月缺，皆可由历法推定，唯有腔子里的这颗心，何时定、何时动，何时喜、何时忧，可是全然推算不出的。我此番种种行止，不过是任由它差遣罢了。”

瞧见她神色渐渐落寞，单诗涯低叹一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由得也轻抬螓首，陪她望住半空中的皎皎明月。

次日一早，文翠谷中三座松台下喧闹已极，诸多针门弟子尽皆兴奋不已。原来众人已知今日之战非同寻常，胜出者便能赴那空武山取宝，门中多半弟子虽不能亲身上阵，谁人能取这十大素修青衣和三大掌宗弟子之位，却在私底下论争过多次，于是此时全都聚在台前，要瞧瞧自个儿的眼光如何？

穆展鸿和那冯有尔被引至左边松台之下入座，周围已坐有神秀宗丹玄子、藏密禅摩诃尊者等人及一些随从弟子。不一阵便有针门随侍奉上茶点，又在每人身侧的托盘中搁上数枚红针，教众人若是遇上台上胜负难测的情形，便要劳动各位自行决出胜者，以术驭针别入其名签，届时便凭了各人红针多少来裁断胜负，穆展鸿四处一顾，针门三妪皆坐在中间擂台下，想必那三名掌宗弟子仍是由她们裁决。右边台下落座的却是栖云派的苍柏道人等诸人，并未瞧见单诗涯与丰聆楚身影。想来她二人已臻觅丹之境，今日皆要上台比试。想到此处不由精神一振，伸手入怀，又握住那嗽玉瓷瓶在掌心不住摩挲。

众人低语声中，针虫与线鹊取签已毕，仍是昨日那筹划青衣方画素跃上台来，将今日对阵的各项规矩细述过一遍，原来首轮三十二位弟子两两对阵，第一轮就剔去了败阵的十六位，两轮过后，胜出的八名弟子便可角逐三名掌宗弟子和五名素修青衣，余下的五名素修青衣，便由针门三妪凭了各弟子显露的修为，在那二轮败下的八名弟子中择取。故而针门所请的别派仙长，只在第一轮时才可裁决胜负，上台弟子只需胜过一轮，二轮上阵，纵然难取掌宗弟子，那素修青衣的名号却易取多了。

随侍弟子正在台下将那对阵名签贴出，方画素宣述已完，正欲下台，忽然听得台下一声“且慢！”却瞧见台下一名蓝衣少女蹬足跃上台来，只见她眉尖微蹙，鹅蛋脸庞，正低声朝了方画素说道：“师妹，你不用下去。不巧得很，这头一轮便是你我对阵。”

方画素微微一愣，心中刹那间如同辘轳般转个无数个念头，却无一个管用。一时间失望、愤激、气苦，诸般心绪全都涌上胸口。在台上呆立一阵，忽然凄笑道：“我原该有自知之明，如何能与师姐对阵？只是此番大会筹备不易，那些纷繁杂役之事千头万绪皆已排解，若说这头一场便认输，却也枉费了门中仙长及姊妹们筹办此会的一番心血。画素修行虽低，说不得还是要尽力向师姐请教了！”

单诗涯心内低叹，只朝她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