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第二十八（一）（1/2）

新月如眉，星垂平野，长街绵延孤绝前路，石板映出清冷夜色。

旻穗早已卸下丝绢，露出倾城眉目，她几乎可以听到禧恩在身后平稳的呼吸，但她已然没有停下脚步，甚至开始奔跑起来。

“若是你再不停下来，我就用自己的办法让你站住。”禧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厉声道。

若是换做其他人，旻穗绝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可是，这种威胁却是禧恩说出的，她太清楚自己哥哥的脾气。

但是，旻穗仍然没有停下来，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仿佛根本没有听到禧恩的话。

禧恩挑眉，纵身附到旻穗身后，伸出腿，将旻穗绊倒在石板路上。

石板冰冷，露水湿滑，旻穗吃疼的闷叫一声，却仍然挣扎着试图爬起来。

禧恩迈步走到了旻穗面前，伸出手，将她搀扶了起来，却仍然不忘叮嘱道：“你若是还想再跑，我便还是会用这种办法让你停下来，不信的话，大可一试。”

这一次，旻穗终于不再逃跑，而是站在了禧恩面前，却并没有兄妹相见的那种热络，反而冷冷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要找到你，若是你肯像个普通的姑娘家一样本分，我就能谢天谢地了。”禧恩叹息道。

“只是在聚福楼里面唱了个曲儿，哥哥你用不着这样兴师动众吧。”旻穗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那么江南织造别院里面，也只是唱了个曲儿么？”禧恩沉声道。

旻穗一愣，随即冷笑道：“看来你已经见到奇雅了？”

禧恩眯起眼睛，道：“我当然见过她，可是她从未提起过这件事情。”

“那你？”旻穗满腹狐疑。

“这世上怎会有能保守住的秘密，当日在江南织造别院的所有人，都见到过你。”禧恩摇头道。

“我不觉得我哪里做错了，你就算是说了多少责怪我的道理，我也不会听的。”旻穗抬头，看着禧恩，眼神却有着说不出的坚定。

“范周全的死，可与你有关？”禧恩真的没有责怪旻穗，却反而问道。

旻穗连忙摇头，道：“我走的时候，他还欢蹦乱跳的活着。”

“太子妃的嫁衣在哪里？”禧恩问道。

旻穗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让你知道的。”

“若是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你做的有多么荒唐，你也不会相信，对不对？”禧恩又问。

旻穗眨了眨眼睛，目光中难掩失望之色，闷声道：“若是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我自然有我的打算，你相信么？”

“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去做这种事情，只是我不相信你能有将问题考虑周详的本事。”禧恩叹了口气，道，“告诉我嫁衣在哪里，然后就由我来做其他的事情。”

“不行——”旻穗断然道，“箭在弦上，或可不发，箭已离手，又怎么将它收回囊中呢？”

“你的箭又会射向哪里去呢？”禧恩看向旻穗，言语中不乏疲惫，从来，他都不愿与她争辩，非是示弱，而是不论说些什么，她仿佛从来也不会错一般。

“奇雅——”旻穗自信满满，道，“只要她承认嫁衣是她拿走的，那么朝廷若是彻查此事，她大可以承认自己想要为李先生报仇，先生的死因也会大白于天下的。”

“李算的死因又是什么呢？”禧恩问道。

“李先生因为要守住出走的大皇子藏身处的秘密，被太子瑶琳逼死。”旻穗道。

禧恩有些诧异的看着旻穗，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当日见证当场，我也是不得而知的，你又是从何而知呢？”

“大概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我终究知道了李先生的死因。”旻穗言语中不乏悲凉。

“你想让奇雅顶罪？”禧恩又问道。

旻穗点头，道：“皇上绝不会降罪于奇雅的。”

“这个主意，你应当也曾告诉过奇雅么？”禧恩摇头道。

“说过。”旻穗回答。

“她不会答应的。”禧恩道。

旻穗冷笑道：“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贪生怕死如她。”

禧恩半晌无语，讷讷道：“李算死后，你用了三年时间，就只是想了一个让奇雅去送死的主意？”

“我说过了，皇上不见得会降罪于她，可是她却不愿意冒这个风险。”旻穗恨恨道。

“时至今日，你可曾见过有一张，哪怕一张海捕公文，要求缉拿偷走太子妃嫁衣的人？”禧恩问道。

“事关太子大婚，朝廷自然不会大张旗鼓。”旻穗辨道。

“钦差范周全被刺的消息却传的人尽皆知，你可曾想过，就算是奇雅愿意承认她偷走了嫁衣，朝廷便也只会追问范周全被杀之事，因为所有与太子大婚相关的事情，都被所有人掩盖了。”禧恩冷冷道。

“奇雅可以说，她可以告诉朝廷李先生被逼而死的全部，事情总有因果，这便是她盗走嫁衣的原因。”旻穗扬声道。

“这是你偷走嫁衣的原因。”禧恩叹了口气，伸出手点指着旻穗，想要责备，却又不忍开口，“你真的以为，就算一切如你所说的顺利，奇雅就真的能够见到皇上么？逼走皇子这样的家丑，难道一国之君会让天下尽知么？”

“难道皇上真的会因为一个早已被赶出皇宫的皇子而责难另一个被他悉心教导的皇位继承人么？”禧恩没有说出口的话，却已经有人替他说出了，街边岔巷，瑶琳慢步而至，夜色仿佛给他的脸上凭添了几分恬淡的光彩，举止间尽是挥斥天下的从容。他慢慢走到旻穗的面前，温和笑道：“这才是奇雅当日不能够答应帮你认罪的原因，从一开始，你的主意就是错的，并不是你信错了奇雅，而是你太相信公道这件事情，在一个皇帝心中的分量了。”

“你回到别院等我，不要去别的地方，如果我见不到你，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以后再不能如此自由的离开江南。”禧恩向旻穗摆了摆手，催促她快些离开。

“故人见面，又何必这样急着离开呢？”瑶琳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一种不和年龄的威严，“你们两个也出来吧，不要躲在背后偷听。”他忽然转头，看向了吉言的方向。

一直躲在暗处偷听的吉言，不由跺了跺脚，恨恨而出。她的身后，奇雅快步跑到了禧恩的身边。

“把你留在那里，实在迫不得已。”禧恩看着奇雅，无奈的笑道。

奇雅点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故意拖延了片刻，但还是让她找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