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色第十七（一）（1/2）

奇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架马车上，或者说，奇雅是被一架飞驰的马车颠簸摇醒的。

她的四周没有人，耳边也只有马蹄踢踏的响动。奇雅懵懂中推开车门，却看到有人在看着她笑。

那个人是德麟，他依然一身锦貂衣帽，仿佛整个人都闪耀着华贵的光芒，他手中马鞭却扬得娴熟自在，似乎不用看着前面的路，那些马儿也不会偷懒，仍然卖力的跑着。

两侧官道上新芽抽绿，春天似乎不知不觉的来到了这条阳光披洒的路上，仿佛一切都有了新生的机缘。

奇雅伸手推了推看着她的德麟，而后坐在了他的身边，任清风吹散开她的长发，整片的阳光都显得有了温暖和希望。

马车依然在奔驰着，地上的青草却越来越繁茂。

许久之后，奇雅伸出手理了理碎发，随手盘了个大大的发髻绕在脑后。又从马车中伸手拉出装水的皮囊，大口地喝了几口水，随手将皮囊递给了身边的德麟，声音清亮地问道：“是你救了我，还是你变出了一个春天给我？”

德麟噗嗤一笑，道：“雪原上的春天自然来的要比别处晚太多，此时在江南恐怕早已是草长莺飞了，你昏昏沉沉睡了太久，我等不及你睡醒便开始赶路了。”

“你要赶去哪里？”奇雅好奇地问道。

“蜀中。”他回答的简洁。

“带我一起去那里做什么？”奇雅又问道。

德麟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打算带着你去那里，只是碰巧救了你，总觉得做些善事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便带着你一起赶路，既然现在你没有什么大碍，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这架马车。”

“这里是哪里？”奇雅看着两旁飞驰而去的树木，懒懒问道。

“去往蜀中的官道。”德麟回答。

“你这样驾着马车飞奔了几天？”奇雅歪头看着他，却好像丝毫没有下车的想法。

“一天一夜——”德麟回答得老实。

“这马难道是传说中的千里马？”奇雅吃惊的看着面前的黄骠马，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德麟摇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已经在路上换掉了七匹马，这匹马也是要在前面的驿站换掉的。”

“还有多久就会到你说的驿站？”奇雅又问道。

“不到半个时辰。”德麟回答道，“若你愿意到了那个驿站在离开也是可以的。”

“我并没有想要离开。”奇雅摆摆手道。

“可是我觉得你可以离开了，我救你是因为那个时候你有危险，而现在我想不出继续留你在这里的理由。”德麟仿佛很认真地在考虑着奇雅的话，却终于开口回绝道。

“孟大没有和你一起来么？”奇雅并不理会德麟的拒绝，继续问道。

德麟摇摇头，道：“只有我一个人在赶路，他自然还在他的小屋里面。”

“你去蜀中干什么？”奇雅继续问道。

德麟沉默了片刻，道：“你并不需要和我一起赶路，也就不必知道原因。”

“可是我们现在在一架马车里，走在去往蜀中的官道上，难道不是一起赶路的人么？”奇雅笑得狡黠。

“任何时候你都可以从车上下来，不必一定等到驿站，车上少了一个人，这马车也许跑得更快些。”德麟挥了挥手，巴望着奇雅马上下车离开。

“我不去，我哪也不去，我和你一起赶路，去蜀中。”奇雅也摆了摆手，态度坚定。

德麟看向奇雅，温和一笑，明媚更胜三春的暖阳，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美好的笑容，“我们两个人数面之缘，恐怕没有熟悉到可以一起赶路的交情吧。”

奇雅点头，道：“的确是没有那个交情，不过交情这种事情，还可以因为相互帮忙而建立。”

“哦？”德麟轻扯唇角，挑眉道，“帮什么忙？我倒是很想听听。”

“我可以帮你赶路，你纵然是个铁打的人，也不能熬个三五天，若是你想要打个瞌睡的时候，我便可以帮忙驾着马车，这样岂不是让你省下了太多赶路的时间了？”奇雅俏皮的笑道。

德麟点了点头，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只是这路上的时间不早不晚我刚好计算过，每赶路两天一夜，我便可以睡上一夜，这样不早不晚刚好到达蜀中，所以对我来说，早到些日子却一点用处也没有。”

奇雅闻言一时气结，幽幽道：“人总有生病的时候，若是你生了病实在没法赶路又如何呢？”

“这里到蜀中根本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恐怕我还来不及生病。”德麟耸肩道。

“那我要是一定跟着你呢？”奇雅又问道。

“如何跟着我？”德麟问道。

“不论到了哪里我都寸步不离的跟着你，若是你撇下我，我便大喊大叫。”奇雅道。

德麟想了想，不禁点点头道：“这样的无赖作法倒的确会影响我赶路，那么我问你，你为何一定要跟着我？”

奇雅一时脸颊有些发红，就像是俏皮的丫头遇到了难缠的秀才一般，涩涩的开口道：“我总觉得——总觉得在青芽的事情中，你比孟大更值得怀疑。”

德麟闻言也是一愣，他本以为奇雅会说出什么娇羞的话语，却不想突然提起了李青芽，“那么你跟着我是想要查出真相，还是想要借机杀了我。”

“当然是查出真相，若是发现你杀了青芽，我便会找个机会一刀砍死你。”奇雅看着德麟，目光灼灼，神情认真。

德麟回望着奇雅，幽如深潭的眼眸中看不清他的考量，却突然重重的点了点头，道：“那么你就留在我的身边吧，若是发现我是凶手，便杀了我。”

奇雅伸出手，勾住了德麟的小指，道：“我们一言为定——”

官道上，春芽肆意的滋长着，春风和煦的日子里，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的顺理成章。

马车上，翩翩公子，似水佳人，有风吹开蜷聚的裙摆，飞扬在空中画出一朵美丽的花，马鞭随意垂落，鞭梢扫在车轮上轻快地跳动。阳光洒在奇雅浓密的睫毛上，每一颗睫毛的边缘便都反射出七色的光彩，彼时伊人正低垂眼帘，看着勾在一起的小指，思绪凌乱。

索性——日月如梭，数日赶路，亦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