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临产（2/2）

六娘又想抽他了，可惜手边上没枕头，只好拿手捶：“前头要不是你闹我，我也不会胎动！你个混球，还敢打趣我！”

陈清这回倒真不敢再闹了，忙往边上躲。六娘按着肚子，正要由人扶着躺下，却觉下腹如遭重锤一般剧痛起来。她两眼一黑，竟惨呼一声蜷缩在地。

陈清虽知道女人生孩子不容易，倒不知会疼成这样，忙伸手去捞六娘，脸上满是疼惜。那六娘缩在地上，疼得眼前尽是黑蒙蒙地，却是死命也起不来了。

陈清慌了，回头大喝着“御医何在”。好在这会儿几位擅妇科的御医和平日里给六娘安胎的王院判都到了，为首的王院判忙上来看诊。宫人们都过来帮着，七手八脚地将六娘抬起来。哪知刚起来，六娘又痛叫一声，裙子上竟已经渗出一滩血水。

一股子腥气扑鼻而来。王院判瞧着这滩血污，眉头渐渐拧起来了。

陈清不通医理，这会儿只顾得焦虑，急问道：“怎么下红了，可是羊水破了？”

王院判面色沉沉。他跪下来，踟蹰了片刻，才十分艰难地咬牙道：“回圣上。娘娘下红怕不是羊水，而是……子宫因故受了损伤，故而有临产的征兆了。寻常妇人生产，羊水混着鲜血的颜色并不是这样的……”

王院判行医多年，资历厚重，不是方才那给六娘诊脉的医女能比的。

陈清却是愣了一般。他盯着王院判鬓边白发，讷讷问道：“你再说一遍，皇后怎样了？”

“皇上恕罪！”王院判颤颤叩头：“皇后娘娘面色发青、下身渗血发黑，怕是子宫里有了损伤，不是简单的临产啊……”

陈清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他猛地吸了一口冷气，才震怒道：“还不快将皇后抬起来！王御医，你来问诊！若皇后有个闪失，你们一众服侍的，全部赐死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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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被抬上了后殿床榻上。因着事发紧急，铺了一半的草褥子也没能用上。

四周医女产婆们都惶恐地跪在床前，王院判亲自近身诊脉。六娘先前惨痛了那么一下子，这会儿虽缓过来了，却还是下身撕裂一般。她头脑十分清醒，知道自己这一胎怕是不祥。随着下身疼痛的加剧，她一颗心甚至因为恐惧而抽搐。

她双手死死地抓住床沿，骨节泛白。

“娘娘，参汤熬好了。”医女战战兢兢端着一碗汤药上来：“是长白山的前年雪参，补气养血……”

这么快就用上了参汤，六娘心知事态糟糕。她就着饮了一口，那浓浓的黄汤里泛着苦涩的腥味，险些咽不下去。

底下跪着的御医们轮流为她诊脉，众人皆是满面惶恐。陈清虽震怒万分，却也知道这不是发火的时候了。他瞧着最后一位擅长妇科的张御医给六娘诊治，问道：“胎儿如何？”

御医们都满面冷汗。还是前头那辈分高的王院判壮着胆子回道：“殿下子宫渗血，同时胎儿呼吸受阻、心肺孱弱，很像是外力冲撞所致。不知娘娘是否不甚摔倒过？”

也不知是疼得还是吓得，六娘现在浑身发抖。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无力地摇头道：“并不曾。”

她这一胎金贵无比，莫说陈清遣了百十号御前宫人在她身边服侍，凤坤宫里从寝殿到厅堂再到前院，所有能沾脚的地方都被铺上了厚重的长毛猩猩毯，四周桌椅之类的边角也用棉絮包了，怎可能摔着六娘？后来去交泰殿里宴饮，陈清也特意命人拾掇殿内，没有一处不妥的。

六娘的回答却让王院判更加忧虑。他拧着眉，叹气道：“若不曾摔过，那只能是药物所致了。不知娘娘这几日可曾遵医嘱用膳？”

六娘一愣，旁侧陈清的脸色已然沉了下去。他缓缓道：“皇后吃穿用度都何等小心，怎会有不妥。怕是这宫里到底有人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皇后嫡子动了手。”说着，回头盯住殿内跪着的众人，冷冷道：“去查。”

“现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六娘摇一摇头，微微喘着气，虚弱道：“先让王大人开药，我不会有事的。血房不吉利，皇上龙体可不能冲撞了，求皇上先去外头等着可好？”

陈清眉头微皱，只按住她手腕道：“你别说话。”

产婆们已经上来跪在了六娘床下要给六娘接生，王院判几人则退至外间商量药方，御前几位宦官也都为难地瞅着皇帝——这个时候，皇帝是应该和御医们一块儿出来的。

陈清却动也不动。他自个儿搬了把椅子坐在六娘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