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奇石（1/2）

赶巧的是，在六娘产期前一月的五月十六日，正是陈清的万寿。匈奴、吐蕃、高句丽等列国朝拜的使者们提前十日抵达了京都，为皇帝献上了各类奇珍异宝作为国礼。其中有一件二尺见方、沉重无比的玛瑙奇石，是那吐蕃的首领进献的，没有经过人工的雕刻却天然呈个人形。

陈清身为帝王见惯了天下至宝，库房里也收罗了几件奇石，倒是没见过这样硕大的整块玛瑙。又因其成个人形，额外珍贵。那吐蕃的使臣是个脑子活泛会来事儿的，竟在国书上写道这奇石的面貌和大越的皇帝相像，尤其那人物头顶上凸出来的一块最像个帝王金冠，因此猜测这奇石是上天对大越国的庇佑，是为了告知众人这大越的帝王是天上神明的意思。

这一番马屁拍得好，陈清手底下的臣子们听了都很欢喜，添油加醋地在陈清跟前禀报了，都恭贺皇帝万寿无疆。陈清这人历来不信鬼神，对此一笑置之，拗不过臣子们的三请四请才让人将石头抬进宫里瞧一眼。这一瞧，陈清却眯了眼睛，指着石头和左右笑道：

“这石头的形貌倒还精致，确有些神明的架势。只是朕瞧着，这东西怎地似个观音一般？你们看这人物头上那一顶王冠，可不是观音头上戴的化佛冠？再瞧这人物的手上，可不是三根手指捏在一块，成个佛手了。”

大家再定睛一看，倒是如皇帝所言。那擅长溜须拍马的臣子把眼珠子一转，机灵道：“原是观音大士下凡，也是来庇佑我越国的呀！不论观音也好王像也好，总归是福气呢！”

陈清笑道：“观音下凡，怕是因着中宫皇后即将临产，特意来庇护的吧。”说着，吩咐宫人道：“不如趁着万寿节，将此物摆在交泰殿中，令皇室宗亲和满朝文武们一同为皇后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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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万寿节当日为皇后祈福的旨意一下，六宫哗然。

皇后身为皇室宗妇，怀的又是嫡皇嗣，给皇后祈福的事儿是很常见的。只是皇帝舍了自己的万寿来陪衬皇后，在大越国的历史上就是头一遭了。

为此，不少朝臣上书劝谏，说嫡皇嗣再贵重也不能越过了圣上，在圣上的万寿上祈福怕是反会折了皇嗣的福分。

陈清只是不理，命内府和尚宫局紧着布置。

于是到了五月十六那天，交泰殿里四处装饰地金碧辉煌，无数贴了金箔、雕刻牡丹的宫灯悬在房梁上，墙角屋檐下垂着一串一串价值连城的东珠和碧玺，殿内十六个铜柱上还挂着各色蜀锦宫绦上，其缀满了象征福禄的蝙蝠、佛手、宝瓶、锦鲤四样宝物的玉器。偌大的前厅中摆放有九座一人高的芙蓉冰缸，里头按着六娘的喜好种了九种名贵的莲花；后头宴饮的中殿上，又摆放了九坛子修剪地精致的万年青，乃是皇帝过寿布置摆件的惯例。

这般排场奢侈，直叫人咋舌不已。而那座璀璨夺目、流光溢彩的玛瑙奇石，便被高高供奉在花厅神龛面前，观音的佛手掌心里还被心思巧的女官们塞了一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更衬得这奇石熠熠生辉。

宫人们在交泰殿里忙上忙下，为皇后祈福的旨意又宣扬地人尽皆知，凤坤宫里也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六娘自经历宁国府被抄、自身受冤囚禁后，性子越发小心谨慎，一听陈清竟要在万寿节上专程为她腹中胎儿祈福，心里便十分不安；她又生性勤俭，听说了那交泰殿里的奢华之后，更是不愿了。

遂在当日陈清过来时，六娘扯着陈清劝道：“祈福是好，只是选在万寿节的日子就有些打眼了。臣妾觉着几位老臣们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这没有出世的孩子让人众星捧月，怕是反倒会折了福气。”

陈清只是沉吟半晌，问道：“鬼神这物，朕是懒得去信的，信老天的福分还不如信自己。妙莲这样说，应是在担心万寿节上祈福太过招摇，怕碍了有些人的眼睛吧。”

六娘被他猜到了心思，一时窘地满脸通红，道：“皇上既然知道，却还叫臣妾难做。”

陈清便笑了，道：“怎地是难做了呢。我这可是为了护着咱们的孩子，才出此下策。你只觉着自己站在风口浪尖上，打眼地很，也怕树大招风。只是你想了其一不想其二，若我不曾给你这天大的祈福的架势，难道那些嫉恨、厌恶你的人，就会偃旗息鼓、放过你么？”

六娘听着倒愣了，讷讷道：“皇上说得对。”

陈清与她道：“都到了这关头，你想避祸是避不过的。你是中宫皇后，我膝下子嗣又少，一旦你产下皇子，储君之位就唾手可得，自然让那些别怀异心的人容不下你。再则，前头你府中的事，也是因着有人容不下，才要整治你娘家。结果最后还是让你翻了身，那些人怕是气得捶胸顿足，更要再生一计将你击垮。这里头的道理你是知道的。”

陈清虽疼爱六娘，却是生平第一次和她打开天窗说亮话，六娘不由怔了，一时竟哑了口。

陈清却只笑着，伸手去揉她的头发道：“我这样安排，是要吓退那些人，让他们知道你在皇室里是什么地位，不敢轻举妄动。这样做，总比你缩着躲着要强。”说着又叹一口气道：“你且宽心，此前两府抄家的事儿，再也不会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