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重华宫（2/2）

嫔妃们陪着皇后说笑，谈起了冬日里太液池上举办冰禧的盛况。文惠笑吟吟道：“冰禧是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惯例，历来受皇室看重，不少将军侍卫都是因着在帝王面前冰禧得了脸，才受到重用的。只是今年冰禧的景象倒比前几年更耐看些，皇后娘娘不知道，有一位忠勇伯府的孩子随着上头的兄长进宫，在冰禧鞠球中博了个头筹，很是入了皇上的眼睛呢。”

六娘捧着肚子过得小心谨慎，从没出过凤坤宫，只是听说了元月份时外头许多勋贵子弟进宫来冰禧献艺了。她看着华妃道：“那真是可惜了。冰禧鞠球向来是极热闹紧张的，本宫孕中养胎没瞧见，也只能等明年了。”

“是呀是呀。他们不光玩球，还跳马鞍、捉旗子、射铃铛。那几日我们也饱了眼福。”文惠道：“皇后娘娘冬日畏寒，太液池边上那几座观赏冰禧的水榭都在风口上，娘娘过去也怕冻着了。臣妾想着明年可以在凤坤宫后院中凿一浅浅的池塘供冰禧之用，娘娘就不需移驾了。”

一边说着，脸上带着热情而关切的神色。

仿佛就像从前在东宫时一样，文惠作为六娘的表妹，对六娘处处恭敬扶持、体贴照料……

六娘听着有些恍惚。

当初她与文惠两人患难相交的情分仿佛还在昨日，那个时候文惠从来都会为她着想。然而如今，当文惠再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轻松的微笑时，却只是为了让韦太后看着喜欢……

因为韦太后最看重的就是尊卑礼教。就算她不喜欢六娘，也不会允许一个妾室目无尊长。

“也不必了。”六娘淡淡笑着摆手：“我哪里有这样娇贵，等过了产期也就好了……”

众人正笑闹着，外头突地传来宫人击鼓的声音，原是太后的凤驾到了。

文惠忙站起来笑道：“咱们快去前头迎太后娘娘吧。”一壁上来亲手搀扶六娘。

六娘看着文惠细腻修长的手指，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不愧是掌宫的人呢，她倒是越发擅长做脸面了，不论此前她和自己二人如何两看生厌，在韦太后跟前，她必须是安守本分、恭敬主母的。

六娘由她扶着。不约片刻，前头浩浩荡荡的太后仪仗已经到了，先是四位执佛尘的宦官跨进来立在门槛前，后头又有打扇的、捧宝瓶的、捧柳枝等拜佛所用的器具的六位宫女进来，随后才是八位大力宦官抬着太后的凤辇，再后头就是捧着各类衣裳、巾子、暖炉、氅衣等杂物的宫女了。长乐宫掌事女官从风辇上将韦太后扶下来，六娘与华妃领众人迎上前，在厅堂前头的回廊中跪地拜见。

因着重华宫是礼佛的重地，虽然佛像和壁画等打造地金碧辉煌，里头庙宇却十分简素。回廊上铺着的还是木质的板子，既没有地龙也没有毯子。六娘跪在地上，隔着两层厚厚的护腿都能感觉到那硬木硌得慌。

后妃们一同行礼，韦太后一眼瞥见最前头跪迎的六娘，面上倒是没有太多惊讶神色。她待众人行过礼，才叫了起，和众人道：“不想后妃们也有忧国忧民之心，都来这里祈雨祭拜龙王。”

今日几乎满宫的嫔妃都前来祭拜了——除了抱病的吕才人。甚至不满十岁的宝庆公主和三岁的皇长子陈旭，此时也跟在太后凤驾后，被乳母领着上前来。韦太后看着面前成片的人，面露满意之色。

六娘暗暗庆幸自己今日来重华宫的决定。

太后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慢慢扫过，最终才定在了六娘脸上。她面目慈和而平静，看不清神色，只淡淡道：“皇后孕中也能够过来一同祭拜，这才是最令哀家感到高兴的。”

许是很久没有侍奉婆母，骤然听到她冷冽的声色，六娘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子。

她连忙低头道：“这本是媳妇分内之事。”

韦太后点点头，瞧了一眼六娘隆起的肚子，这才提步入内。六娘忙提着裙摆跟上，她盯着太后略微苍老的背影，心里大松一口气。

还好，太后待她还算宽厚，至少没有说出什么贬斥的话来，也没有提起什么陈旭中毒、自己名声受损之类的丑事。六娘思量着，太后绝不会将周家的获罪和旭哥儿的中毒这两件事情视而不见，也绝不会无条件地相信自己。但至少，太后也没有定死了自己的罪过啊。

这已经是一件好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