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儿媳（2/2）

长乐宫虽然是个肃穆、死寂的地方，前院的花圃中倒是种了漫山遍野的花。

“她生性愚笨，在习字上头平庸无能，在插花上头更是没什么灵性。”韦太后声色清冷，并不理会英娘，倒是宽阔的袖子一甩从六娘跟前拂过，朝殿外走去，一壁道：“今日你们都过来了，人多热闹，去瞧瞧哀家林子里头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不错。”

太后应允了六娘的提议，这令大家都感到轻松。

于是忙随着太后一同去前院花圃中。长乐宫算是内宫里头最庞大的宫殿了，不单有五殿七舍，另依山傍水地修缮了假山、荷塘、九曲回廊、曲水飞瀑、寒雪香榭等十二道景致，前头山上开垦了几亩地的花圃用于培植名种的牡丹、芍药、玫瑰、菊花等。

太后常日礼佛，对五彩缤纷的花草没有特别的钟爱。只是守寡的日子难免寂寞地过分，瞧着颜色鲜艳的东西心情也会愉悦。不多时，嫔妃们跟随太后到了种植大宛菊的花圃。

一股子带着涩味的花香弥漫在四周。六娘亲手搀扶着韦太后，小小的英娘则落在后头，跟在嫔妃们身侧。

早有女官领着宫人们过来设了竹椅子、楠木案几和围屏等，摆上了时令的瓜果茶点。太后身侧的两位心腹姑姑提着篮子给太后折了几朵长得茂盛的金菊，嫔妃中则有不少人给英娘折花儿玩。她们不似六娘有诸多的顾忌，只晓得英娘是太后从娘家捧出来的人，奉承着英娘也就是奉承着太后。

英娘年纪虽小，面对这些嫔妃们倒是落落大方、进退从容。六娘瞧着心里感叹：这样聪明伶俐的孩子，倒要送进宫里来埋没一辈子了。

六娘服侍着韦太后坐了，两位女官用银盘子装着新洗的金菊花瓣和玫瑰花瓣奉上来给太后冲茶喝。六娘则亲手将银盘子接过来，笑道：“母后是喝明菊茶，还是玫瑰花茶呢？媳妇瞧着这大宛菊的香气中带着青涩，倒有回味，那岭南的玫瑰花儿芬芳太过浓郁了。”

韦太后眼帘微阖，道：“你是皇后，冲茶这样的事情让哀家身边的下人来做就可以了。”六娘笑道：“媳妇因着皇后的身份，甚少在母后膝下伺候，心里也觉着不安。”

韦太后听她这样说，便不再推辞了，任由六娘捡了冰片、枸杞等辅料配茶。韦太后看着六娘抓了些菊花花瓣，便道：“就冲那玫瑰花瓣吧，这几日吃着清肺的药，浑身都泛着苦味了。”

六娘依言抓了玫瑰花泡进去，特意多加了几块冰糖。

前头传来嫔妃们陪着英娘笑闹的声音。英娘是年幼的女孩子，头发上扎了胭脂红的玫瑰和绀紫色的茉莉，姹紫嫣红地瞧着甚是有趣。她虽然年少持重，旁的嫔妃们有心逗她，一会儿又往她衣裳里头塞一团绣球儿花之类的，倒是好一阵嬉闹。

韦太后静静看着她们闹。待六娘将冲泡好的花茶放在她手边上，她端起来啜了一口，才轻声道：“英娘这孩子虽不出众，倒也懂事知礼，皇后瞧着如何呢？”

六娘听着这话，心里微冷。

谁不知道英娘的母亲是赵家人……韦太后为了拉赵家一把，竟然将英娘带进宫中，还当面逼着她这个皇后接纳英娘这个未来的儿媳……

若将英娘换成任何一个韦家的嫡女，六娘都会欣然接受，也会好好待她。可偏偏……

“母后过谦了，韦家的嫡女哪个不是好的。”六娘心里不满，面上却是笑吟吟地：“韦家书香门第、家教严苛，教出来的女孩儿们自然才德兼备。皇上膝下有一子一女，可惜媳妇还没能诞育子嗣，媳妇瞧着英娘就像是自己的女儿一般了。”

六娘几句话令韦太后眉头微挑。

倒是没想到皇后会这么从善如流地接纳了英娘……

“皇后这话真令哀家高兴。”韦太后淡淡道：“不过这小孩子要自小调教，可不能宠着。哀家看英娘还算懂事，日后赖着皇后费心调教吧。”

这就得寸进尺了……从点头答应将英娘塞进将来储君的后宫里，到了要在皇后膝下调教着。

六娘知道这韦太后的性子一贯如此，自己是她的儿媳妇，她是不会考虑自己的感受的。六娘说出不来话，只能点头称是。

前头英娘似乎是玩够了，她手上挎着的篮子里盛满了各色的花卉，碎步小跑着过来了。她将篮子放在宫女手上，从里头择了几样颜色鲜亮又形貌雍容的牡丹和月季，细心地插在太后桌子上的白玉广口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