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往事不可追（2/2）

这其中甚至包括无辜躺枪的当朝皇后，周家六娘。

**

“五姐姐，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荣家大爷的吧。”

六娘仍然坐在东宫昭台殿里。因着新帝刚刚登基，万事都操办地匆忙，后宫妻妾们都名分未定，也没来得及正式册封、迁往内宫各处。

陈清只顾着梳理前朝政事、清算乱党，几日下来早忙得晕头转向。好在他也总算抽了空，先将韦皇后封了太后、六娘封了皇后，一人塞一卷圣旨，算是先把名分定了。只是徽号之类还没拟定，慈宁宫和凤坤宫两处更没空收拾，太后和皇后只能继续挤在东宫寝殿中居住。

六娘面前的梨花木椅子上坐着的是一身荆钗布裙的五娘，若不是那张面孔难掩姿色，打眼一瞧只当是东宫里做粗活的婆子了。

“若不是因为你与荣家大爷暗通曲款、痴心相许，你也不会想方设法要将与荣家订婚的十娘打发到吐蕃去吧。”六娘看着她，清晰地道。

五娘轻缓一笑，挑眉道：“身为郡王府世子妃，与人通奸，六妹妹这么高贵的人，这种事情怕是连听一听都觉得脏了耳朵吧。好在六妹妹信守承诺，在乱军中将我这条命抢了出来。”说着缓缓抚上小腹，低低道：“只是我如今这副样子，荣家也不会收我进门的。”

“我早就说过，只要你能劝服冯家支持东宫，我自然保你一生荣华。”六娘道：“你不必担心。我们周家的祖籍金陵那里有几处庄子，已经送了何姨娘过去了，再等半月风头过了，便也将你送去。周家五娘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你就是皇室的远亲。”

五娘没有道谢。她站起来静静地望着远方的宣武门。半晌道：“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会有机会的。”六娘截住了她的话：“十娘那里……我已经做主将她许嫁给金陵陶家，她也十分满意。荣家一无权势、二无功名，荣家大爷又是百病缠身的人，并没有门当户对的贵女愿意与他结亲。若是时候长了，还不能娶妻……那时候你改头换面从金陵回来，再续前缘并非不可。”

五娘垂下头看着自己腰间的穗子。又过了片刻，她对六娘无声地磕了一个头，站起来往外走去。

她孤独的背影在身后人的眼中显得尤为清瘦。连六娘身侧的女官云竹也不禁动容，叹道：“五小姐就这么走了啊……为了一段孽缘付出自己的一生真的值得吗？”

“当然不值。”六娘淡淡道。

云竹喉咙一梗，倒是无言以对。半晌，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长形的朱红锦盒道：“冯少将军前天夜里启程了……这是他托人带给您的。”

盒子打开了，里头躺着一只玫瑰晶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那是从前在好几个人手里转手过、甚至被许氏和九娘拿来抢婚的所谓的定情信物。

“原来是这个东西啊。”六娘轻声笑了：“把它送回宁国府吧，就放在采薇院里。”

云竹偏头看着她：“您以后不戴了吗？”

六娘摇摇头，缓慢地轻声道：“孽缘就是孽缘……他已经再次订了蜀州府台家中的小姐为继室了，这样很好。”

“很好吗？”云竹忍不住吞吐道：“您明明知道，他是为了您才领兵攻城的啊，他一直没能忘记您……”

六娘这次不说话了。她站起来揉着自己的额角，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又怎么样呢。”她喃喃道：“忘不了又能如何啊。我已是新帝皇后，他亦成为封疆大吏，我与他早已没有任何可能。我们都是骄傲的人，都不肯向命运低头……可是，再如何强求，我们还是无法得到，不是吗。”

云竹一时语塞。

“也罢了，就随他去吧。”六娘再度坐了下来。她没有再去看那只装着玫瑰鸾鸟步摇的匣子，只是沉静地垂下眼睑。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