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徒伤逝(2/2)
五年前陈清对女人小产的事儿还不大上心,他年轻,女人又不缺,孩子总会有的。但现在他要承认,子嗣这东西还真不容易。
陈清倏地起身,朝着吕盈袖驭下宫人怒道:“娘娘小产你们也没个知机的,可见是服侍娘娘不上心!”为首的姑姑看太子动怒,忙跪着爬上来求道:“殿下息怒,请饶了老奴等性命,让我们伺候好了娘娘再处置不迟吧!且娘娘小产一事并非寻常,老奴还有话禀报太子殿下……”
陈清冷笑道:“你不这样说,本宫也要将你们都打入死牢彻查这件事的。”挥手朝着跟随来的一个年迈宦官道:“刘扬,去通禀太子妃,再去传水牢里的人。”
宫中有专司刑狱的地方,是尚宫局下辖慎刑司。不过东宫里也有暴室水牢。
陈清是动了真怒,才让人将吕盈袖身边这群人扔到水牢审问。六娘跟着水牢中的两个嬷嬷一同被传唤来,鬓发都不甚整齐,面上困倦地对太子施礼,问道:“殿下漏夜传召,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六娘这一夜并没有真正睡着,吕盈袖将小产的事儿推到台面上,也是得了她的允许的。她本不想这么快处置这件事,只是今晚看着那赵岚满脸咬牙切齿的模样,她便料到赵岚怕是要同文惠争一争。择日不如撞日,便决定让吕盈袖今夜发作,也算顺带着给了赵岚一个巴掌了。
六娘对事实心知肚明,自然还要做出一副懵懂样子,用一双无知的大眼睛瞧着太子。陈清朝六娘扫了一眼,脸色十分沉闷,全不似往日的温和儒雅。他冷冷道:“吕氏几月前便小产,你也毫无察觉么?本想着你贤良淑德、早有美名,该比先前冯氏更贤能些,只是不想迎了你进门不久就又有嫔妃小产之事发生!”
六娘一惊,扑通一声跪在他脚下道:“臣妾惶恐!吕侧妃先前小产,臣妾真的不知啊……”
“身为东宫妃却使得妾室小产的事情在眼皮子底下发生,确是无能。”太子清冷散漫抛出一句话,撩袍坐下。六娘吓得浑身颤颤,忙磕头请罪:“殿下教诲的是,都是臣妾无能所致……”
身为正室,主持中馈、管束后宅是六娘的职责本分。
因此,后宅里任何女人犯错,理论上来说都有六娘掌管不力的罪过。而有嫔妃小产,对太子妃来说更是失职的体现。
太子正在气头上,连吕盈袖身边贴身的人都扔进了水牢里,六娘自然不敢辩驳。她瑟瑟跪着,身后文惠和一众宫人自然跟着一起跪。太子兀自动怒,恰在这时候,里头一女官急匆匆出来道:“侧妃娘娘有话禀于殿下。”
太子道:“娘娘醒了么?”
女官道:“方才刚醒过来,下红也已经止住,不过娘娘骤然听闻自己此前小产,心绪大伤、掩面痛哭,奴婢等都劝不住。”
太子听了叹气。
一会儿吕盈袖压抑的哭声越来越大,几乎是嚎啕了。太子摇摇头道:“罢了,如今这个样子,本宫也不好去瞧她。”是因着他是王子之尊,下恶露的女人很是晦气,便不能进去探望的。
六娘适时叩头道:“深更半夜,求殿下先回德阳殿就寝吧,臣妾此前照看吕侧妃不力,今日当将功补过,就由臣妾留在这里照料吕氏吧。”太子寻思着也好,便点头应允了。
太子很快起驾回德阳殿,而吕侧妃小产一事的审问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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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受了太子训斥,先认下了照看子嗣不力的罪过,很快便一并将审问吕侧妃身旁宫人的任务给接了下来。
吕盈袖小产是最要紧的事儿,六娘忙碌之余还要操心居住在储秀宫中的二百位秀女,自然对那同样病重的赵侧妃疏忽了。赵岚孤独一人缠绵病榻,别说太子,连个探望的人都没有。她听说了昨夜太子分明已经来了她宫里,却又被吕侧妃半路请走的事情,只当是吕盈袖也和她一样装病,且技高一筹,心里便呕了大气,一时病情也加重了。
六娘只是给她个教训,这会儿是无心和她认真计较的。六娘很快传召东宫门客和水牢刑官,在一日一夜的审讯之后,她再次以太子妃的身份下旨捉拿了东宫中多为宦官宫女。牵扯之人多达上百。
又过两日,六娘才梳理案卷,携门客和刑官们一同至太子面前禀报。文惠所吹奏的埙被六娘亲手托着,捧到了太子面前。六娘面上惨白,眼中盈盈有泪光道:“臣妾见不得这样残忍的事情……吕姐姐太可怜了,先太子妃为何要这样做呢……”
太子信手将六娘呈上的折子翻了两页,脸上神色很快从惊疑变为震怒。
“就是先太子妃故去的那天晚上?是文侧妃被冤的那天晚上?”太子的手指越捏越紧:“真是冯媛所为?”
他低头从六娘手里拿过那只埙。
“殿下,事实确凿啊。”六娘叹息道:“吕侧妃本是因为嫉妒文侧妃得太子疼宠,才想要故意毁坏文侧妃的埙。然而却想不到,这埙里头早已被动了手脚,不仅害得文侧妃腹痛误了时辰,更害得吕侧妃小产!”
看了半晌,陈清面上露出苦笑。他摇头道:“冯媛真是我命中的劫数啊。那时候冯媛病重时候,我想尽办法不能挽留,无奈求一老道进宫。老道看后,大胆与我道:太子妃肩负冤魂,遂命中早逝,凡人不能救。我那时候还不信……”
提及先太子妃冯媛,殿内众人一时沉默。太子兀自坐下了,将手中折子随手扔在了地上,道:“罢了。好在我与冯氏缘分已尽,再追究下去于事无补。”一瞧回话的六娘还在跟前跪着,忙亲手拉起来了,道:“那日夜里都是我的不好,随意斥责了你,原不是你的错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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