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人心难测（2/2）

潜智大师望着那扇关闭的门久久不能收回目光，他家小徒弟，果真长了一张聪明的人，脑袋却跟个糨糊似的，张瑞扬那小子，缠着他，缠了两个月，就是为了让他答应把唐灵嫁给他，结果，净尘硬是用了八字不合给推了。

张瑞扬不服气，找了旁人合了八字，那人不知道是收了多少钱，竟然来了个天作之合。

潜智大师差点一口老血就喷了。

后来，还是康王提出了，要不让两人相处看看。

要怎么相处？

潜智大师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也好，唐灵的法子总比他多些。

觉得小徒弟快要走出寺门了，潜智大师对进来帮忙铺房的净尘道：“你去给你小师叔送个灯笼吧，路上天黑，可别摔了。”

净尘铺好床，才道：“刚才碰到小师叔的时候，已经给了。”

潜智大师恨不得挠墙，狠狠地瞪了净尘一眼。

净尘默默冷汗，他又没做错。

以净尘以往的个性，一般都是铺好床，废话不好，自己转身就走，结果今天却足足站了一刻钟，这才开口道：“师公，我想着与小师叔一起上京，京中风云变幻，凶险异常，我怕她一个人应付不来。”

潜智大师用一双幽黑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缓缓道：“你既然知道京中凶险，为何要只身犯险，你真以为你比起你小师叔要聪明机智？”

“我比小师叔能打。”净尘的理由很简单。

他从小学的便是武术和兵法，甚至某些方面比起潜智大师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他有信心保护好唐灵。

“你觉得你与傅奕礼比起来如何？”潜智大师闭着眼睛，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缓缓开口。

净尘想也不想便道：“我比他能打。”

这还是他的理由。

在某些时候，武力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我只问你，你与他在唐灵的心中，孰轻孰重。”

净尘心头一跳，潜智大师继续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净尘你的心思已杂，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了，回去抄三百遍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如果能在三天内抄完，贫僧便允许你与她一同上京。”

“多谢师公。”净尘说完，转身便跑了出去。

潜智大师捏着手中的佛珠久久未动。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字数是二百六十个字，三百遍，那便是七万八千字，就算是蝇头小楷，每天也抄不了多少字。

然而，却在正月初的那一天，净尘拿着厚厚的三百张纸出现在潜智大师的房中，每张纸都工工整整，字迹虽然不同，却让人挑不出错来。

“师公说让我抄三百遍，可师公并未说只能让我一人抄，我便斗胆借用了寺里的师兄弟们，帮忙。”净尘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声音不卑不亢，脸上甚至看不出喜乐与哀伤。

“净尘，你可知，若是没有你的保护，唐灵也不会有事。”潜智大师抬头望着他，似乎想要望近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的心里。

二十年了，二十年间，他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从未有一句不甘与违抗，可今日却非要……

“贪僧只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如果你这次去了，怕是有去无回。”潜智大师看他那无动于衷的样子，禁不住笑了，“是了，我怎么忘记了，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有什么本事，都教给了你，我能占卜未来，替人解签算命，你也能，你为何不知此次前途凶险，净尘，你既然执意如此，贪僧也无话可说，贪僧只劝你一句，苦河无涯，回头是案！”

一个人最不该的便是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动了心。

正如唐灵所说，张家的人在大年初一这一天再次找上门来，上一次的雄赳赳、气昂昂，今日却显得有些滑稽。

燕娘一进门便领着一个道士，指着这院子道：“就是这里，那个妖孽就在这里，还请道长帮忙降妖除魔。”

唐灵正坐在床前跟大病初愈的张雨江玩翻绳子，院门就被人一脚踹开，正在外面扫雪的张雨泽看到来人，吓得扔下手中的扫把尖叫着跑进了屋。

唐灵皱了皱眉道：“表哥什么事？”

张雨泽一张脸吓得惨白，颤声道：“不好了，不好，他们找来，他们找来了，他们肯定是来抓我弟弟回去的，外祖母，外祖母……”

他依如儿童时，一害怕便哭了起来。

李氏搂着他道：“别哭，别哭，外祖母在这里，就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

张雨江比他倒是平静许多，抓着唐灵的手道：“表姐，我不想回去。”

“没人能让你回去。”唐灵的声音很平静，深吸了口气对张雨泽道：“表哥，若是还能走得动路，便去找傅哥哥来吧。”

她与傅奕礼已经商量好了，若是他们再来，这次便将事情给解决了，免得越往后拖越不好办，而且她的时间实在有限。

张雨泽咬了咬唇，从后门跑了出去。

唐灵出去的时候，院门口围了许多的人，燕娘倒是依如她当年初见时，温温柔柔的，一张脸白白净净，身子如柳条般轻盈，可那一双眼，一望过来，便让人觉得全身不舒服，就像被一条毒蛇盯着一般。

在她的旁边有个道士，手中拿着罗盘，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那日与张清明一起来的人，立刻便认出了唐灵，指着她颤声道：“道长，就是她，就是她……”

说完，还生怕唐灵看到他似的，不知道从哪拿了块布将脸给遮了起来。

唐灵冷笑：“燕娘好久不见，要还记得我？”

想来燕娘肯定不记得她，当年的她瘦瘦小小，跟傅奕礼站在一起，目睹了那么一场大戏，而主角可能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个当时的吃瓜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