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1/2）

想到海良，真是：“矮树叉子—成不了材；矮子群里，拔不出将军”。想到家也是：“一笼鸡一个都不叫”。郝娥娘对自己的家庭成员，除了自己，其他个个都不满意，给他们全打不及格。她沮丧，无赖，心里太多不满、全是遗憾。

望着一江河水“哗哗”下流，娥娘脑子里出现幼觉，仿佛十年前的柳书记在河中向她微笑招手。娥娘甩了甩脑袋，知道自己此时脑袋出问题了。护着廊杠向前移动了两步。但是柳书记的身影在她脑子里甩不掉。

柳书记是上级调到南船厂来直接当书记的。当时马厂长还只是一个小主修，就是一条船他负责主要修理。

柳书记那时三十七八岁。血气方刚。身高一米八有余，身材魁梧；四方脸、大五官；说话口气以及一举手、一投足，那气派，不怒自威，令郝娥娘敬仰、喜欢不已。

至从柳书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就天天脑子里只装工作和柳书记的身影。家对她来说，就是食堂和旅管。娥娘择偶，男人的大个比脸相更讨喜。况且柳书记是山大有材，就不摆了。

传说柳书记抗日战争举过刀，解放战争扛过枪，经历过南征北战。依他的岁数，估计是童子军。

郝娥娘能够走上领导岗位，全得于柳书记的提拔。

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是那天下班后，厂东风牌大货车拉了一车货回来。郝娥娘是一楼的库房管理员。对工作一腔热血的她自己留下来清点入库材料。广播里天天都在播“世界观，方法论”。她当然不例外不懂也得装懂。她告诫自己好好劳动工作改造自己的世界观；要比别人多吃苦，要力争上游；不能让别人抓到把柄，拿话给别人说；更不能让别人瞧不起；所以她时时处处使蛮力气努力工作，热情似火。她的性格，只要是她做得到的，就绝对要拚比别人做得好，不能输给别人。

柳书记来不久的一天中午，职工们都下班了。柳书记在厂区到处走走停停巡视，见库房大灯亮着，便绕道过来，走到绞车拐处，见库房里还有一女工，高高挽了袖子，左手拿着账溥，右手握了园珠笔，在认真清点货物。那样子精干、飒爽，惹人眼球，喜欢。柳书记被吸引过去，想看一看。他双手背在后腰，慢达达走近库房，抿着长得看上去厚道的嘴唇显微笑看她，没有吱声。

郝娥娘一头干爽发亮的黑黝黝的齐耳的头发，时不时用拿笔那只手很顺溜的把笔夹在中指和食指之中，用拇指头和食指头去拈掉在额前的头发往耳根后面捋。那动作看上去很利落美。柳书记越看越觉得有味道，喜欢看。正是“在污浊的池塘里一群小鸭中间，偶尔也会出现一只小天鹅。”《米德尔马契》。

来到厂有些时候了，第一次看见这女工，柳书记有些惊意！赏心悦目之感。以激赏的口气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郝娥娘转头一看是新来的柳书记，吓了一大跳！心“咚咚“要跳蹦出来！脸一下绯红。早就对柳书记有无限的爱慕和敬仰，忽然来到身边，郝娥娘有点

手脚无措，不敢乱动正视柳书记。低头腼腆、声音在喉咙里说：“他们都下班了，我叫他们先走。”话里不失时机的表现自己。

柳书记并不在意她说什么，盯着她神态想：“咦，这女工和其他女职工不太一样，超凡脱俗；工作不计较得失，吃得亏；不错，不错”。他内心赞叹她的外表、又赞叹她的工作热情。

之前厂里招开职工大会，柳书记在台上右手高高举起，用指挥千军万马之势，气壮山河之态，大喉作政治工作报告。郝娥娘在台下用敬爱仰慕的眼神久久望着台上，想把柳书记堪进自己眼睛里。柳书记的高大、威武、以及那种领导者的王风，令郝娥娘重拜，为之倾倒。

今天，柳书记出现在身边，令她内心惊喜；低头站在原地，满脸发烧，不知该怎么办。她想这个时候要小心谨慎，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这时，柳书记看到郝娥娘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感到自己心有悸动。但面不改色，用他大手抖着指一个特大的铸铁法兰阀门说：“这个东西，你拿它怎么办？你搬不动吧。”柳书记看着郝娥娘，他双眼皮大眼睛目光炯炯。

郝娥娘没敢看柳书记，移步到工作桌前，放了手上的账本和笔，低声说：“没得哈子，我移得动。”边说边信心百倍真走到大阀门前，弯腰就搬阀门。

“慢点，小心散了腰。”柳书记冲口担心。

郝娥娘见柳书记这样关心自己，平易近人。心里的胆气大了点，再加只要是做事，她就来精神。说：“我得行！”但声音不大。

“嘿！移公移山，你移阀。”柳书记说了点幽默，心里更喜欢说：“慢着，让我来帮你一把。”柳书记产生怜惜之心，上前一步弯腰，嘴里数：“一、二、三，哟！”两人一起使劲，合力就把大阀门翻了个身；这样来了几翻，阀门就移到了货架下面。

郝娥娘没想到柳书记那么的平易近人，真会来帮她，她内心也是这样希望的，目的达到，心里非常高兴。此时她表现腼腆、抿好看的小红嘴微笑。

柳书记腰有点酸，直起身望着大阀门，边拍手上灰尘边说：“咦，这也是个办法。以后还是叫临时工来搬，你的劲不够，莫闪了腰”。

郝娥娘听着，心里想：“莫小看我，之前我都是这样搬的，一点问题都没得”。柳书记说完话回头看见郝娥娘小嘴绯红好看，两颊也绯红，不敢看他的样子。一脸纯洁、无邪。

郝娥娘见柳书记回头看她，不好意思，腼腆用右手几个指拇去把耳旁的一撮头发捋到耳根后。妩媚楚楚动人，她外柔内钢。

柳书记心悸感叹：“这女人，…！”内心产生怜爱，有想保护的感觉。双手叉在腰上，一副男人的伟岸令郝娥娘重拜不已。他不看身边的女人而是看着大阀门说：“明天叫供应股派搬运工来，你今天就不要动它们了，下班吧，早点回去休息；我有事先走一步。”说完，转身就去。郝娥娘望着柳书记冲冲走去的背影，心慌意乱。她恍惚了，仿佛在梦里。为什么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留下的都是思念。她机械地收拾桌面账本，满脑子都是柳书记的身型貌影以及柳书记说话的声音；不想回家！

娃儿他们爸，不配自己！当丈夫首先就得有高大的身驱，有能力保护自己、挑起一家的重担；可以让妻子不工作也有好生活。可是，他都不占边，我自己得处处抛头露面。我好无赖。

此时郝娥娘工作心不在焉；这样的心情，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她不知道，这叫爱情。真正喜欢、爱一个男人的爱情。近三十岁的她，真正对一个男人产生了爱情！她爱上柳书记了。

柳书记：高大、威武，又是党支部书记，全身都是优点，是一个很完美的人，是她一直心底里想往的对象。巨海良是无法比的。对柳书记的那种爱，巨海良是无法得到的。

她在柳书记面前，平白无故的就矮三分，小女人了。她内心甚至在想：给他提鞋子都心甘情愿！而巨海良是给她提鞋子的。她对巨海良，看到就想吼，沾到就想骂，反正心里就是不舒服，不怕拿恶脸给他看。柏杨先生说：“中国人是多么粗野，几乎随时都准备给对方一个迎头痛击”。

为达自己目的而免强嫁的人，遭央了！所以对于婚姻，张爱玲说得好：“宁缺不烂”。对自己负责，对别人负责；怕缺愿烂的人是在害人害已，是没有道德之人！

可怜的人儿，老天捉弄她，给她配错了对。她婪心又怕死，有贼心没贼胆。

一个星期天，郝娥娘当班，空时就做盘存，她要比别人做在前头。潜意识，她心中想的那个男人会出现。

这天柳书记也当班。九点刚过，他转到库房来了。自己开腰门进来说：“小郝今天当班？”同时顺势就坐在门口的木椅子上，舒服的靠在背靠上坐好，今天大概不会小坐，而是有准备要在这里坐个坑的意思。

一见柳书记，郝娥娘就心慌意乱。心狂跳，想见他，又害怕见到他；至从那次见了他后，每天都在想他，想到那天在路上邂逅他。此时不敢正视柳书记，低头只做手上的账，但是手的颤抖掩饰不了心的激动。柳书记看在眼里，很随意说：“怎么又只有你一个人当班？”开玩笑说：“是他们欺负你吗？”

“不是”。郝娥娘见柳书记很随和，心稍许平静了一些，腼腆低声回：“他们昨天发料把一个库房弄得乱糟糟的，我来整理一下，顺便把盘存做了”。

“做盘存多喊一个人，那些东西好重。”柳书记指着他上次搬的大阀门说，大概腰不舒服了好一阵子，还心有余迹。

“是我自己要来当班。”郝娥娘声音在喉咙里。

柳书记说：“你星期天来加班，家务谁做？爱人有意见了”。

“他！”郝娥娘有轻鄙的口气，马上止住。说：“他不会”，便闭了嘴。

柳书记听出这女人在家里有绝对的权威，在她男人面前。

郝娥娘改口气，细声慢语：“我家就在厂大门口外，很方便。星期天或夜晚，工人做航次，有要领急件材料的，都是来找我”。

柳书记用他看上去很厚道的大凸嘴含笑赞扬：“啊，不错，不错，很不错；你这种积极的工作态度，革命精神很值得表扬”。

得到柳书记的当面赞赏，郝娥娘心里好兴奋，站起身，一手拿了刚才她理顺了的领料单夹在账薄里，一手拿了笔，准备对帐去了。她要工作挣表现给柳书记看。这女人是看不到事太发展方向的，她只顺着她的思路走。柳书记现在可不想看她工作，只想和她聊天。

“小郝，坐下。”柳书记用他的粗大的手上下摇摆了两下。示意郝娥娘坐下。说：“歇会嘛，今天做不完还有明天。”边说还边用右手拉了进门口的半截腰门，一开一关了两下，让自己很自然的样子。郝娥娘听话的坐了。在柳书记对面，有那么点害羞，双手在桌面上，顺手撕了一连绿色领料单在掌心里搓。郝娥娘面对柳书记，内心激动。

柳书记目光炯炯盯着郝娥娘的小手来回搓玩领料单，有点看到她的心思，很正经的问：“小郝，家里几个娃儿，大的有多大了？”

“我有四个。”郝娥娘回答。谈到儿女，她就有核多话可说了。因为她的儿女，在她眼里都没出息，可是她知道在外人眼里，个个都是很乖很听话的乖娃儿，在学校里个个都是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五好战士。于是，郝娥娘汇报工作似的一五、一十；细细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讲开了去。迫不及待相让柳书记知道她的娃儿们都是好娃儿。

“我老大是个女，老二是个儿，老三也是女，老四是个儿，我平时不准他们出去惹事生非，我管得住他们！我对他们要求很严格”。

柳书记听得“哦、哦”的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