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2）

“……啊！”青莺失语尖叫，向后仰跌在地，涕泪挂了满脸都顾不得擦，她下意识便抬首向上望去，对上了那双红瞳。

妩姬面色无半点波澜，垂目看着自己脚边失措无神的青莺，一面俯身一面朝她伸出了手。

天幕微明，下了半宿的雨还未有停歇之意。白露宫院墙内栽着大片大片的槐木和斑竹，那些竹木上淋透了雨，枝叶被雨水压低，如老妪般耷拉下了腰。

屋外雨声密密，殿室的门被人从里打开，门扉移转间发出轻响。妩姬透过门缝，垂着眼睑痴望着院内的湿地。她双瞳中一片血色，无半点瞳光，除瞳中的红外，面上便是惨白一片，看上去不像活人，而是个死物。

白露宫本就只有妩姬一人，再加个侍女，且现下时辰尚早，天都还未完全露白，又下着雨，便更显阴森寂静。

妩姬半个身子都倚在门上，盯着那雨水的珠串接连落在地上，没如地底，看了好一会，才将视线收回。

白露宫院墙上的那扇大门紧闭着，妩姬往那个方向看了眼，她知道那门还要过好一阵才能打开，便索性坐在了檐下的石阶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才渐渐显小。落在妩姬脚边的水珠变为了细小雨丝，妩姬坐在石阶上未挪动分毫，她的裙摆早被雨溅湿，同那鞋袜一起，贴在肤上。从湿透的鞋袜上传来一阵一阵凉寒，妩姬却仿若未觉，不时地朝院门处扫几眼，看到那门仍是丝毫未动，便又将眼垂于足畔，神色不明。

夏侯淳来时，雨已停了有好一会，他见妩姬一人坐于廊下石阶处，紧走几步便到了妩姬身前。

“妩儿，你怎么坐在这里？伺候你的那婢女呢？太不像话了。”夏侯淳伸手便去扶，口中斥着，满是对侍女不满的怒气。

“夏侯淳。”妩姬抬头，无波无澜的瞳中似是多了几分别的情绪，“我昨夜做了个梦。”

妩姬语调淡然，她望向夏侯淳正看着自己的那双眼，将手放到面前那只大手掌心内。

“妩儿做了什么梦？”夏侯淳从未见过妩姬像今日这般，在夏侯淳记忆中，妩姬未有一次回应过夏侯淳。今日不知是妩姬做的那个梦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对夏侯淳变得亲近了许多，像一只猫儿般乞求他的抚顺。

“你以往也会做梦吗？”

对于妩姬难得的乖顺，夏侯淳自是很高兴，他脸带笑意，道：“哪有人不做梦的。”

“是啊，人都是会做梦的。”

夏侯淳不知妩姬这么说是何缘故，又问：“妩儿何故突然说这些？”

“我梦到你失了王位，头颅被人悬于宫门。”

妩姬话音一落，夏侯淳的面色就变了。他知道自己的下场定不会完满，但这话从妩姬口中说出，却让他突地变得惊恐无比。夏侯淳还记得，在他幼时，妩姬曾说过，他会当上大延的王。之后夏侯淳拭父拭兄，踏着无数人的血骨坐上了这个位置。如今，妩姬又将夏侯淳的结局道出，让他深信不疑。

“大延，也会一同覆灭。”妩姬似是未看到夏侯淳突如死灰般的脸，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