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园岑静,往事再休(2/2)
她冷笑着望着我,“究竟是人出生的命格不一样。当日救回了你,本想着抚养你成人,他日你能以南园童女身份参与谷中的弟子招选。这样苦心造诣你,盼着你能有一日离开这南园助我一臂之力,如今再看,也难以让我此生脱离这样的困境。斐家的孩子,我听闻今日已经入谷了……”
我惊恐地看着瓷婆婆,什么脱离南园,斐家,这些话,从未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我以为此生就立在了南园,心中对南园外的世界偶有好奇,却并没有心生过念想。
瓷婆婆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锋利的匕首一般划在了我的心里,“前朝孽种”,“不能出园的野草”,“咒死母亲的孩子”……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因为斐家而受的刺激如此之大,她曾经视我如己出,却在一朝之间与我仿佛是隔着血仇的敌人。
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南园的阴暗湿冷,直到我意料到我只是她逃离南园的一种工具,我开始期望南园外的阳光明媚。可是我只是这南园里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童女,一年一度的童女招选还有五个月多的时光。剩下的每一天,虽与瓷婆婆恢复了从前的生活习惯,我已经开始害怕起了她,却又敬她的养育之恩,我不愿去听别人的伤害她从而逃走的话语,我天真地想等到招选的来临,大大方方的离开。
南园虽美,却已是怨气的深园。
我重复着这样的生活,尊敬着她,却又开始疏远她。
直到一天深夜里,我从睡梦中被浓烟呛醒,然而我的屋子已经火势凶猛难熄,木门已经倒在了地上,一簇簇火焰……我绝望地看着蔓延的火势,听到屋外的瓷婆婆大喊失火了失火了,又不经意间感觉到了什么。我的呼吸越来越重,还未细想这期间的微妙,便在浓烟中慢慢失去了意识。
待我醒来之时,发现自己睡在一间从未见过的屋子里,满室的草药味。我曾我以为自己已经活不过来了。我的手缠绕着布带,觉得喉咙里有一团火干干的烧着,颤抖着右手想端起床头放着的水杯,可是奈何一点劲也使不上来,还打翻了瓷杯。我想下床去取,抬头望见一个男子走了进来。没错,那是我第一次遇到我的师傅。
我所居的屋子在一处小院,院里除了我便只有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童女照顾我以外。我在这间屋子开始养伤。后来能下床时候,有时会在院外附近的池边散步。
这里有许多仙鹤,小童女告诉我这是先生养的。这些仙鹤能聆听的懂人的心事,吸收人的愁绪,东园里若是得了重病的人,常来这里疗养。
我想小童女应是没有骗我,火后的起初几天,我经常梦见那场大火,还有瓷婆婆的脸突然诡异地变得异常的凶恶指着我说要杀了我。大火中没有来得及细想的细微,只怕是这莫名的走水来自于我这一生最亲近的人吧。我没有再细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这场火,我终究还是离开了那个园子不是吗。久而久之,我不再开始做噩梦,想起南园的生活还要瓷婆婆,也变得越来越少。
“醒来吧。”
一个东西在我脑壳上敲了一下,我猛然惊醒,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师傅站在了我的面前。我不敢置信地揉了揉双眼,真的是师傅,他竟然提前归谷了。
“师傅——”
师傅后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只是匆忙的一眼,可是我好像看到了昔日里不曾在师傅身上看到的眼神,随即他又像那只雪白的信鸽一样昂着脖子,“口水娃,人都走了,你还这里睡觉。”
我楞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了“人都走了”的意思,我还未来得及说,师傅紧接着揪了揪我的耳朵,“小丫头,我回来看到你不在,就知道你来了这里。你现在立刻和我回去,若是被东园里其他人知道你在这里,必是要惹起不少怀疑。”
我擦去了因为梦境而流下的泪痕,苦笑道,“出身是不能改变的,就算学生们知道我来自南园,您回来了我也不必再这里教书了,故而更加没必要让他们有一丝敬我。”
“这是不算什么。”师傅弹了弹袖子上的一片落叶,“只是,我说的不是你出自南园,我想你是知道的。”
听他这样一说,我知道了师傅是担心我会因为人心的八卦身份而被追究下去,因为生母的身份而带来杀身之祸。我哽咽了一声。
脚步声落在地上的杂草上,我想到了梦境的仙鹤,开始明白,谷中仙鹤能医的,只是一时的心境罢了。而有一个疑问,却一直结我的心中。
“师傅,您当时……究竟是为何破例让我没有参加招选,就留在了东园,并让我开始学习……”我支吾着提出这个疑问,以前因为心里的敏感我一直避南园不提,这个问题,也未曾有机会问出过口。
师傅一楞,步伐跟着却快了一些,笑道,“大难不死的小丫头,我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是否能完成她没有完成的宿命。”
我有些小跑的跟上师傅的步子,“您说的是指瓷婆婆吗?”
师傅没有回答,转身看我笑了笑。我有些落寞,回首在看了一眼远去的屋子,心想着旁人的生死一点也没有撼动到师傅吗?可是我分明又觉得,是有的。可是,我心里的落寞让我越来越迷失。
我想起瓷婆婆说的斐家,人的生命有宿命一词来象征,再合适不过了。
东园是个能治愈人的地方,一踏入这里,悲伤竟又奇怪的褪了八分,心里只剩下朦朦胧胧的一层感伤的雾。我有点累,仿佛自己已经度过了前半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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