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醉生梦死时相遇（三）（1/2）

那一年，在我的回忆里······

潮湿的空气，潮湿的街道，潮湿的花草树木，潮湿的整个小镇。坐在小诊所门口，破旧的沙发隔得骨头疼，我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心里异常惆怅。

诊所里只有四个人，唯一的医生、作为护士的我和两个病人，一个是医生的老婆正在自己抓药，另外一个是我的父亲，医生在给他清理褥疮，他下肢瘫痪，无法行动，在潮湿闷热的古钟镇生褥疮是很常见的，医生也是见怪不怪，手上丝毫不注意轻重，时不时会传来老爸的抽气声。

我数着一滴滴落下来的雨滴，不一会儿就忘了数到哪里，又要从头开始数。

“晓珍，再拿些纱布和棉球来，你老爸的褥疮又严重了。”医生唤我。

我应了一声站起来，正好有雨滴落在我的脸上，我抹了一下，雨滴带着生锈的黄~色污渍，头顶上的遮阳板已经被雨水浸湿一大片，泛着黑黄~色，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烦躁。

从钰华医院回到小镇已经有两年的时间，在这里每天见到的人不超过十个，都是一些感冒发烧的病人，也都是由医生处理，大部分的时间我只是打下手，收拾卫生，还有，坐在门口的遮阳板下望着天空和街道发呆。

父亲下身瘫痪，我来这里刚开始的半年他每天都会来这里做护理和矫正，生了褥疮之后就来清理和消毒，所用费用都是从我少得可怜的工资里扣除。诊所每天早上五点开门，一直到晚上九点才结束。父亲也成了这件诊所唯一一个常客。

仓库是厕所改装的，上面是仓库，下面用来做厕所，我爬着生锈的梯子上去，在一个纸箱子里找到几卷纱布和棉球。

父亲见我走过去，呵斥起来，“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给谁看啊，不想管我就直接说出来，滚回你的大城市去，我还能指望着你这个不孝女替我养老送终不行······”

对于每天重复的这些话我早就已经麻木，我冷着脸将东西扔在病床上，医生叹了口气捡起来继续清理，带着血和脓的纱布丢了满地，我找来扫把一一清理干净。

“老赵啊，你的女人不错了，十几岁就开始打工赚钱养你和会凤，你好赌被人打折了腿，晓珍又辞掉大医院工作回来照顾你，你那些债不也是她在一点点的替你还吗？你还不知足啊。”医生将纱布慢慢缠绕最后打了结，“你脾气不好，别总冲女儿发，她也不容易啊。”

“她有什么不容易？你懂什么，这都是她应该的，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难道我就容易了吗······”父亲又开始循环式播放那些陈年旧事。

对他的抱怨和辱骂我早已做到自动屏蔽，清理好地面，又喷洒了一层消毒水，就又坐到了遮阳板下。医生看了看我摇头叹了口气。

“晓珍啊，给你妈妈打电话，让她过来接你爸回去吧，一会儿你陪我上山采些草药。”

连下几天的雨，山路湿滑又泥泞，我穿着厚重的雨靴跟在赵良辰医生的身后，边打着两边的草丛做下痕迹，边听着赵医生唠叨：“晓珍啊，你今年也27了，我二姑家的表弟今年30岁，高中毕业，在隔壁古北镇工作，是个药厂的会计，工资不低，人很老实，我寻思着你们什么时候见个面，你们两家门当户对，这结了婚以后互相也有个照应。”

我两年前回到古钟镇后倒是有不少媒人来说亲，但都被我一一拒绝了，并不是我对男方的要求有多苛刻，实在是我确实没有时间相亲谈恋爱，父亲常年需要人照顾，母亲身体不好无法工作，全家的生活重担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除了不停地赚钱，我的时间很紧张。

“赵叔，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赵医生往手里吐了口唾沫，将镰刀接过去，砍掉一些高的杂草铺在泥泞的路上，防止摔倒，“你都什么年纪了，难道打算孤老终身？你看看镇子上十**的孩子都为人父母了，是不是嫌弃我表弟条件不好？那没关系。我再给你留意别人。”

“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和你表弟一点都不熟，没有话题可聊以后怎么生活在一起。”他的表弟我倒是听闻一些，是个极其木讷的人甚至有些孤僻古怪，很少与人交际，总是独来独往。在封建闭塞的小镇年近30还不成家的人，不是自己有问题，就是家庭有问题。

赵医生以为我的这种拒绝是出于女孩子的腼腆，很有深意地对我说：“我家表弟很厉害的，业务能力强得很，你们两个绝对合适，我保证你相处一段时间就会看上他。”

我低头不语，始终看着脚下的路。人生大道宽又长，而我却将自己的路只规划了一个方向。

赵医生叹了口气，“晓珍啊，你该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