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重回琉璃谷（一）（1/2）

九重宫上，凌霄殿里,那个冷漠肃严的背影，那片片帷帐后的孤寂，依旧蔓延在整个天宫。

天帝总是有一张看不真切的脸，他心思从来就不曾被谁看穿，即使是最亲近的属下金璃，也不敢有半分猜忌。他此时静立在帘帐后已经很久了，没有人敢前来打搅。

这些日子，他总是重复着同一种感觉。记忆总萦绕在那个爱穿绿衣的姑娘，带着杜鹃花香味，和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那个春风化暖的微笑。对于她的记忆，即使已经过去了百年，但仍旧是那般鲜活地闪现在眼前：

“水儿，看我今天给你带什么了？”她总是隔着那透亮的玻璃投进那兴奋地目光，她轻轻地撒着软绵绵的食物，隔着玻璃对他眨巴眼睛。

她怕他饿着，怕他冷着，于是每日与他谈天，为他歌唱。她的歌声就像天边的云，能将贪玩的孩子唤回，能将熟睡的情人唤醒，声音恬淡中透露的那一丝温柔总是让他分外宁静。她有时候会唱着唱着睡着了，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夜，嘴中还喃喃自语，埋怨姐姐太过严格，数着杜鹃和星空。

她干净得如同皎月，她美好似那一山杜娟。

“兮黛，在最潦倒的岁月里遇见你，竟是这样美好。”

回忆着的男子这才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映衬着这周身的冰寒，显得那样突兀不堪。

“可是，你却不记得我了…”

“你好像，彻彻底底地忘记我了….”

瞬间金色的眼眸黯淡无光，他皱眉宣泄自己的不满，但很快便涌起一股杀气。

“为什么？明明是我先遇见你，为什么你却爱上他？”他咬牙切齿说道：

“他与我夺你，夺雪斑，他终将要万劫不复…”

快了，快了，雪斑将要回归神位了。覆灭魔族，统领六界,那时候，我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要你了。

他双手略微撺紧，身子有了些许颤微。

“天帝。”金璃的声音突然空荡地响起。

“说。”

“神界的心已经越来越涣散了，诸神对于雪斑的渴望甚至超乎了我们的预期。看来，第二和第三个计划，是时候开始了。”金璃透露着些许慌张。

见天帝不答，金璃继续说道：

“雪鸾离开了，身边跟着一个亲密的凡人。他们俩没了神女和魔界的保护，形单影只，现在正到恰好时机。”。

属下静默地等待指令。

“找个好时机吧..”主子终于转身过来，“把该做的，尽快做了。”

金璃兴奋不已，“属下立刻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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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嫁了，岚风护送她离开，家中只剩下了兮黛和叶娘二人，突然之间冷清了不少。本来就不习惯，但兮黛又即将出远门，这让叶娘心中更多了一丝烦扰。

一大早，凌修就等候在门外了。他们，要回琉璃谷。

“叶娘，好好照顾自己，冬日渐临，好好护住自己的膝盖。”临走前，兮黛仍旧不忘嘱咐。

“你走吧，一路注意安全，替我向你的族人问好。”兮黛为了离开这事，特意向叶娘解释了一番，对于其他的只字不提，只道自己是回家探亲的。

“好的，谢谢你。”兮黛笑得浅浅。

“走吧.”凌修催促，他并没有多少时间。两人终是告别了这个熟悉的小院，踏上了琉璃谷的归途。

“你做好准备了？”兮黛紧握住凌修的手。

凌修点头，“你呢？”

“嗯，是时候整理过去了。”她坚定地看向前方。

琉璃谷，一别百年，你，还好吗？

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在路途中，然而又似乎跨越了整个世界那样漫长。带着忐忑的心情，他们终于到达了。当双脚稳稳当当地着陆在这一片土地上时，正逢夕阳西下，此时的琉璃谷似乎是世界的尽头，连着日光的边缘，笼罩在隐约的雾气中，依旧是那样，那样神秘，缥缈，被保护得完完整整。

“琉璃谷永远都是日起起落，月升月沉。”兮黛还很平静，她往前小步地走，但不知怎的，腿有些无力，凌修赶忙扶住她。

“琉璃谷…我回来了。”她走在这片土地上，步履沉重，她眼望着一片净土，只觉得那片深远的回忆一段一段地重现。凌修知道就是会这个样子，她口口声声的整理过去终究挡不住情绪的汹涌袭来。

一眼百年，时光早已经抹去了当年的腥风血雨，当阳光重新镀上一层金边，所有的生灵仿佛都得到了灵魂的慰藉。那一场惊天灾难并未抹去这一切，大自然的修复力量始终是无可匹敌。那晚的嘶吼，伤痛，献血，大火，暴雨，都消失了，人，也都消失了。他们都消失了，**没入尘埃，灵魂化为空气。他们跟着月的冷，日的热，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花复绽放，兮黛总叫不出多少名字，可能是它们太浓郁缭乱，夺了杜鹃的光芒，兮黛不愿意去记住它们。树，又不知道绿了多少次。每每一片落叶，便又带来了一根新芽。它们郁郁葱葱地笼罩在这里，依旧是天然的屏障。它们结实的枝干，是兮黛儿时游戏的灵感。

“黑子为我搭了一个秋千，不过两天就坏了，摔得我很疼，便再也不坐秋千了。”兮黛笑了笑，回头望了望跟在身后的凌修。

“果然，琉璃谷依旧是美的。”她停住呆呆地凝神，“但它也是残忍的，因为这种美丽从不为谁的离去而凋谢。它足够强大，抹去所有的记忆，洗净所有人的灵魂。”

她望了望凌修，发现他脸色难看的很，这才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赶紧走吧。”拉起他的手就往前急匆匆地走。

“傻瓜，你以为我同你一样那样轻易被干扰啊？”他笑着跟着她，使了使劲，不动声色地将后背的血龙给逼了回去。

这熟悉的地方或许还残留着魔父的气味，背上的这些东西终究还只认最初的那个主人。所以他无不小心谨慎控制着自己的体内的血龙之气。

于是两人朝着远处那片废墟地走去，那是唯一见证，人曾存留过这个地方的证据。

废墟，果真已经是废墟，已经没有了炊烟袅袅，欢腾热闹。木梁横七竖八地交错着，地上是暗灰废土，虫子随意乱窜在四处，这里倒成了它们的天堂。但不知为何，空气中仍旧能够闻到烧焦的味道，甚至是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