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参加拍卖会（2/2）

“很难说，宝物十分可能在中国境内发现，若是当时归了公，连年战乱，只怕也不能保存得这么完整。”

“什么时候有实物可看？”

高岁见指着目录的一页：

“拍卖之前的三天，地点是在一家酒店的顶楼。”

雕琢再问：

“没有提及买了多少保险？”

“没有，而一再提及的是，拍卖会是在秘密的情形下进行，没有入场证的不能进场，而在预看拍卖品的时候，也不能互相交谈，一样不能暴露真面目和身分。”

“好吧，这会是很新鲜的一次经历，那柄匕首的确是稀世奇珍，值得去开开眼界，说不定落在哪一个收藏家的手中，就再也无缘相见了。”

高岁见深知雕琢的心意：

“你是想去看那柄匕首，还是想看那捆羊皮？”

雕琢给他说穿了心意，也不禁笑了起来：

“其实我早就有了一个主意。”

“当然，你所要的并不是那捆羊皮，而只是要上面的文字。”

雕琢耸了耸肩，知道高岁见已经知道了她的方法，其实再简单也没有，把每张羊皮都柏一张照片就可以了，拍成了照片之后，怎么研究都不成问题。

而拍卖品既然在事前供人参观，要拍摄自然也是十分容易的事。只不过——

“拍卖会说明只有入场证才能进，可是主办方只邀请了你，”

这次轮到高岁见耸肩了：

“我要带我的女友一起过去，相信对方不会不给面子的。”

后来事实证明，高氏集团总裁这个头衔的确很给力，在高岁见打电话说明了情况之后，主办方马上又补寄了一张入场证过来。

**

几天之后，拍卖会日期举行。

雕琢和高岁见分别戴了一个面具入场，他们算是最简单的“化妆”了，另外还有一些参加者，是真的煞有其事地像变装成了另外一个人。

到了预展场地，雕琢不禁叫了一声幸运。

拍卖会主办方，显然不知道这捆羊皮的重要，所以只是随便放在一边，而且其它所有的对象，都是可以看，不可以用手去碰，都有玻璃柜保护着。

而那捆羊皮，却放在那里任人翻揭。

利用从鸭舌帽那里买来的超微型摄录机，雕琢很顺利地拍下了数张照片，然后才跟高岁见一起在会上参观别的拍卖物品，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回到家后，他们去到书房，把拍摄的照片投放在幻灯屏幕上，然后拉下了窗帘开始放映，一共是七十五幅，每一幅上都是那种看不懂的文字。

显然，要记述的事件十分复杂。

夹在那种古怪文字中的汉字草书批注也不少，有时比古怪文字还多，而且可以推测写这些汉字的是同一个人，这个人一定十分霸道，因为在很多情形下，他写的汉字盖过了那种古怪的文字。

喧宾夺主的情形，跃然于羊皮之上。

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草书都是红色的，红色还十分鲜明，那是上好的朱砂，这种朱砂相当名贵，这个人竟可以大量使用，自然很不简单。

可以相信，古怪文字记载的，是有关一个人的故事，而写汉字草书的，就是这个人。

古怪文字看不懂，这个人在批注之中，很多处对古怪文字作了补充，也涉及他的故事，例如他的名字，他是什么时候的人等等，就全是在汉字草书之中得到的。

在认出来的汉字草书之中，雕琢与高岁见知道了故事主角的名字是富豪男。

就是那个一开始，浩浩荡荡，带领驼队西行，在沙漠中遇到了异样风暴的长安大豪富豪男，他的故事经过一番整理，但是并没有经过多少“艺术加工”。

相信是有一个人，用那种古怪的文字记下了他的故事，而他又加以批注，说明和补充，他所作的补充自然不会有整个故事可窥，所以不免有点支离破碎。

但是在支离破碎的情节之中，也可以大体上拼凑出一个故事来。

故事之中，有一个主要的女角，名字叫柔娘，柔娘在十五岁那年就成了富豪男的新娘，在柔娘之前，富豪男自然有妻子，他原来的妻子怎么样了，并没有提及。

在古代，中国的女性一直没有地位，可有可无，不受注意，除非是受到男人特别宠爱的，像柔娘那样，可是富豪男得到柔娘的手段，十分可怕。

从不完整的情节来看，柔娘原来是一个十分出色的青年人的未婚妻。

这个青年人是武林中人，还和富豪男有结义兄弟的关系，凡是这种关系，在结义的时候，双方都必然罚誓，以证实这种关系。

富豪男这时所罚的毒誓，是若有违誓，会在沙漠之中饿死渴死。

可是多半没有隔了多久，富豪男就杀了他的结义兄弟，原因推测多半是为了柔娘，古代的一个弱女子，在未婚夫猝然死亡之后，唯一的出路就是另外找一个男人，富豪男就是最佳对象了。

他在娶了柔娘之后，也曾害怕自己的誓言，所以很久不敢再西行越过沙漠去经商，可是时间一久，恐惧渐渐消散，他又带着驼队西行了。

就在这次西行中富豪男遇到了风暴，在沙漠中不知挣扎了多少天，连最后的一头骆驼也杀掉了，关于这个过程，记述得相当详细。

在已经知道的故事之中，可以知道他有一柄极喜爱的匕首，这柄匕首的来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本来他是准备在临死之前，把他得到这柄匕首的经过想上了一遍的。

可想而知，那一定是一个十分甜蜜的回忆。

不过结果，他在终于支持不住。

再也难以在沙漠上挪动半步的时候，却想起了他最不愿意想起的那件亏心事，亏心事的一切经过，一切细节，都历历在目，富豪男但愿快一点死，也不要把整件事再想一遍。

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应誓了，在经过了那么样的痛苦挣扎之后，他终于死在沙漠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饿死还是渴死的了，都没有分别，反正死亡都是一样的。

令得他还想挣扎着知道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是不是也永远离不开沙漠。

还是要在沙漠上飘荡？

当富豪男努力想弄清楚这一点的时候，他又听到他的结义兄弟的笑声和语声，一切都如此清楚，使他可以听得明明白白：

“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了，因为你根本没有灵魂，你不是人，何来的灵魂？”

他想大声反抗，可是当然出不了声，即使是在心中大叫也做不到，他已经感到死亡侵进了他的身体，他听到了一种十分古怪的声音。

这种声音他应该是十分熟悉的，可是这时听来却又十分陌生。

这时候，怎么还有可能听到“叮叮”的驼铃声呢？

最后一匹骆驼，不是被他杀了么？一定是骆驼的灵魂在调侃他，他没有灵魂，骆驼可能有，然而那种声音却在迅速移近，富豪男勉力想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没有用。

他的眼前是一片血红，然后红色在迅速暗下去，在完全黑暗之前，好象有十分夺目的一片彩光一闪，接着，就是无比的黑暗。

而那时候，他也完全没有了知觉。

事后他回想起来，心想如果死亡就是那样子的话，那么死亡其实也并不可怕，只不过是一下子忽然都不知道了而已，至于死了之后，是不是会有灵魂，由于他不是真的死，所以他也无从得知。

在那一剎间，最失望的，大约是在半空中盘旋的食尸鹰了。

这种形状丑陋之极的大鸟，平日不知在什么地方栖息的，它们对死亡的气息特别灵敏，哪里有死亡，哪里就有她们的踪影，它们在空中盘旋，跟踪着死亡。

投在沙粒上的阴影，就像是死神伸出来的手，把生命一点一点攫走。

可是这一次，食尸鹰没有成功，几头食尸鹰已然落在富豪男的身边侧着头看着他，食尸鹰十分遵守天地宇宙间的规则，绝不啄食活人，只要这个人还有一口气，它不会去碰他。

而它们判断人兽的生和死，准确无比，只要人一死，它们锐利之极的、铁钩一样的喙就会在第一时间啄下去，食尸鹰的第一啄，必然是啄向人的天灵盖。

这一下，立马就可以啄出一个深洞，让它们可以啜食多半还有温度的脑浆。

此事十分重要，因为若是那几只食尸鹰已然开始了行动，那三匹骆驼就不会再向富豪男奔过来，奔向一个死人并无意义，人已死了，沙漠也就是最好的归宿，不必再多费手脚了。

而食尸鹰还是守着不动，这就证明那个人还没有死，还活着。

那就不能眼看他死去。

三匹骆驼，只有一匹有人骑着，那人一身白袍，把全身连头都里在中间，那是在沙漠上生活的累积下来减轻猛烈阳光肆虐的最佳方法。

骆驼上的人提了提缰绳，那匹骆驼立即改变了原来奔走的方向。

那是一匹十分神骏的骆驼，毛色也比普通的骆驼深，是深棕色，奔起来又快又稳，这一点可以从它项际所悬的驼铃，所发出的“叮叮”声是如此之有规律上得到证明。

骆驼到了近前，几头食尸鹰十分不情愿地扑打看双翼，让开了一些，却并不飞上天去。

多半是它们认定这个人必死无疑，懒得飞上去再落下来了。

那人一翻身下了骆驼，动作极快，在下鞍子的时候，已经顺手摘下了鞍旁的皮水袋，一到了富豪男的身边，就把他的身体翻了过来，拔开皮壶的塞子，令得壶中的水成一股极细的细泉，注向富豪男的口唇。

同时，伸手在他的口唇中轻抚了一下，令得他的口张开一些，好让水流进去。

那人也不能肯定是不是可以救得活人。

富豪男是在九死一生的边缘上挣扎，不如此，身边不会有食尸鹰，他是不是可以得救，要看是不是咽得下这一口水，这一口水，沙漠上讨过生活的人都知道，是真正的救命水。

注入口中的水，很快就注满了富豪男的口。

有一点满溢了出来，那人便不再注水，回头向那些食尸鹰看了一眼，从它们的行动中，可以得到那人究竟是生是死的判断。

食尸鹰在不安地扑着翼，那人再转过头去，首先看到的是那柄匕首，匕首在阳光下，看起来如同是被一团七彩流转的宝光所笼罩。

接着，这人看到富豪男的喉间突然跳动了起来，跳动得十分剧烈，像是要裂喉而出，他口中的水正在迅速消失，随着他喉结的急速跳动，自他的喉间，发出一种可怕的声响。

难以形容。

那人吁了一口气，开始向富豪男的口中注入第二口水，这时，几头食尸鹰已经振翅飞了开去，这一切都表明，富豪男在最后关头被救活了。

富豪男的口中，一共被注入了三口水，然后那人就远远退了开去，退开了约有二十来步，而退开之前，这人取走了那柄宝光四射的匕首，在退走之后，这人把匕首拔出鞘来，看了一下，在那一剎间，这人的身子震动了一下，想来是由于匕首的锋利所致。

这人的脸面，在白布的笼罩之下，看不清楚，只看到一双眼睛。

在宝光的反映下，这双眼睛彩光流转，在匕首出鞘的时候，在刀身的寒光反映之下，眼睛又深邃如海洋，如果凝神看这双眼睛，虚无缥缈，难以捉摸之极。

这双眼睛的眼珠竟然是浅灰色的，极浅极浅，浅得几乎是不存在的浅灰色。

这人一定不是第一次在沙漠中救临死的人，至少，这人知道应该怎么做。

三口水进入身体，可以令全身已浓得无法再流动的血又开始流动，死亡会离开，可是这三口水，也会引起又有了知觉的人，第一个恢复的知觉就是渴的感觉。

全身所有的肉，所有的骨头，都感到渴，会渴得叫人疯狂，有这种干渴感觉的人，会不顾一切扑向水，就算明知一伸手，那只手就会被砍下来，那只手还是会自然而然伸向水。

而如果他抢到了水，他会不顾一切地喝，结果是久干的肺会被水充满，死亡会重临，不是渴死，而是溺死，和溺死的人一样，肺里全是水。

所以，这人知道被救的人快要醒过来时，就先退开去，才恢复知觉的人不会有那么多的气力，隔那么远的距离来抢水喝。

富豪男双眼没有张开之前，身子一挺，已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在烈日之下，这位锦衣玉食的长安大豪全身**，身上的皮肤如同龟裂了的田地一样，有着纵横相间，看起来十分深的裂痕，可是在那些裂痕中却并没有血水渗出来。

他高大的身形摇摇晃晃地站着，一头又干又枯的头发和虬髯纠缠在一起，看起来要辨出他是一个人，也并不是容易的事。

富豪男的身体始终没有站稳。

他的口和双眼一起张了开来，自他口中发出来的那一下叫声是：

“水。”

自他张开的双眼之中，射出急切而又浑浊的目光，一下子就在那人的水壶上，然后，出乎那人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在这样干渴中的人，能够看穿皮壶，看到皮壶内的水，富豪男所看到的水给了他气力，他陡然之间一跃向前，像是一个自天而降的怪物，一下子就到了那人的面前。

手伸处，已把皮壶抢了过去。

那人发出了一下惊呼声，虽然是惊呼，但是仍然十分动听，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这个年轻的女人眼看着一个身形如此高大，瘦得骨头一节一节凸了出来，形如鬼魅的男人，在一下子抢过了皮壶之后，甚至来不及打了开来，张口向壶口就咬。

白森森的牙齿竟然是如此有力，“喀”地一声，把壶嘴咬了下来。

然后他大口喝着水。

年轻女人急急叫道：

“慢慢喝！慢慢喝！”

可是这时，天地之间只怕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富豪男喝水，好在皮壶中的水不多，不致于喝到他被溺毙的程度，所以她叫了两声，便不再叫了。

当然，那时她并不知道，富豪男根本听不懂她的话，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富豪男听到的，只是水流过他的喉咙，流进他身体之内的那种声音。

大半皮壶的水一下子就喝光。

富豪男还在舔着壶嘴，他侧着头发了一会呆，像是在回味刚才水的味道，然后，他的五官一起动了起来，先是收缩，后来又放开，开始的时候，他脑中一片浑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时，他已完全清醒了。

他知道，自己获救了！

富豪男一下子又跳到了那人的面前，喘了一口气道：

“多谢阁下相救，这里——”

说到此处，他四面张望了一下，极目所望，仍然是天连沙、沙连天的沙漠。

可他还是问了：

“这里离长安多远？”

那年轻女人也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定定地望着他，这时在互望之中，富豪男才注意到，在白布的遮盖下，那人露出的一双眼睛，眼珠竟然是雾一样的浅灰色。

他伸手去揭那人头上的白布，那人陡然震动，后退了一下。

这一个动作，令得富豪男立即知道，这人是一个女人，他不再伸手，因为他知道沙漠上有的女人是不给人家看到脸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