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爱情故事（1/2）

几天过后。

之前写在图书馆网页上，希望能有善心人士捐书的公告，有了一些回应，高博利用午休时间整理信件，几天下来，虽然来信并不算踊跃，但多少还是有所收获。

其中有位母亲说她家里有一箱幼儿专用的书籍，只是因为太重，不方便带过来。

打电话询问对方过后，取得地址。

对照地图，高博才知道，原来那位母亲是住在堤防的另外一边，路途不很远，是可以短时间来回的距离，他便回信和那位母亲约好上班日的午休会亲自上门去拿。

中午的吃饭时间，他先快步回家，驾驶搬来这里后就没有使用过的车子，到达目的地后，将书搬上车，再向对方道谢。

回到图书馆，简单解决午餐，他自己整理书籍、电脑建档，二十几本书并没有耗费掉他太多时间，处理完之后，他走到儿童图书区，再次观察整体环境，思考之后捐书入驻的情形。

有几个小朋友坐在那里。

不经意间，他望见那些孩子手腕上都有着漂亮的花朵，是用相当鲜艳美丽的颜色画上去的，即使站得有一段距离，仍是可以感觉那色彩多么明亮饱满，小小的花朵无比娇艳。

大概是幼儿园的老师帮他们画的吧。

高博心想。

下午，他又跟主管稍微商量了儿童图书区的事情，下班了，他收拾好东西，正欲离开图书馆的时候，忽然被工作人员叫住。

“高大哥，每天来我们阅览室的那个人，你是不是认识啊？”

高博不懂。

“谁？”

“就有个很漂亮的女生，几乎每天都来我们阅览室，我们之前有看到她和你讲话，不过没想太多。后来发现她真的很常来，每次都在下班前一小时离开，所以想问看看是不是你的朋友啦。”

高博一顿。

工作人员形容的那个人应该是指樱之永，不过，她天天来图书馆？

他不记得曾看见过她，更不知道她常来，高博无法回答，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意着这件奇怪的事，想着应该去问樱之永，他站在住处前，抬起头望着三楼。

非常意外地，他跟正趴在窗口往下看的樱之永刚好四目相交。

就好像她一直在等他，所以才会趴在那里。

他愣住。

“嗯？”

她好像也愣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

高博站在楼下昂首朝着樱之永问，她似乎异常尴尬地笑了笑。

“没什么。”

高博想了下，又对她道：

“我有事情要问你，你现在有没有空？”

“你要找我？”

樱之永显得惊讶万分，马上转头回去，然后迅速打开三楼大门，对他道：

“请进。”

高博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脸容，走上阶梯跨进她的领域，他张望着四周，和上次一样，这个房间只有床，没有其它家具，几张画板随意放在角落，空间的正中央立着一座木头画架，画架上有一张未完成的图，前方有椅，旁边有柜，小木柜摆满各种画具，地上铺满许多报纸。

他的视线落回樱之永身上。

她穿着军绿色吊带短裤，前面罩着一件被颜料弄得五颜六色的围裙，随意挽起的头发是用一支使用过的画笔充当发钗，大概是因为这样，她的发丝沾到一些颜色。

手上也是，耳朵也是，脸颊也是。

她看起来始终十分开心，明显比平常更愉快了三倍左右。于是高博问：

“你在高兴什么？”

樱之永立刻回答道：

“我当然高兴了，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

高博闻言一顿，没有接话，只是看着画架上的画。

“原来你一直在画画。”

“我只是想画就画，也常常有画不出来的时候，不过住到这里之后，有很多想画的感觉，对了，你说你要问什么？”

樱之永不好意思地拉了下头发，手上的颜料就沾到发上了，高博发现，她擦在腰间的那只手画着一朵彩色鲜艳的小花，就跟图书馆的小朋友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他没有当场问她。

但是隔天，他在上班的时间去了一趟阅览室，绕了两圈，最后在二楼最偏僻的角落发现了她，她抱着一本素描本，轻轻摇晃身体，望着窗外，直到他的影子掩住她，她才感觉到他的走近而抬起脸，然后，她在见到他的瞬间，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

原来她真的每天都到图书馆，却没有让他发现。

高博垂头盯着她。

“你——”

他才说了一个字，她就整个人就站了起来。

“糟糕。”

她像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脸有点红地看着他，高博想起昨天被他发现她趴在窗口.她也是一副惊讶错愕的样子。

“你在这里坐多久了？”

他低声问。

“坐多久……早上到现在。”

樱之永笼统模糊地回答，高博盯着她发窘的脸。

“……你昨天也有来，我看到小孩子手上画的花。”

“……我喜欢小孩子，他们很可爱，我会找他们玩……那是安全颜料，小朋友专门用的，不会伤害皮肤，也没有毒的”

她解释。而他并没有要指责她这件事。

“你每天都在这里做什么？”

闻言，她低下头。

“我……”

她极细声地吐字，但什么也没说，高博也没听清楚。

“你不想让我知道？”

“嗯。”

像是做错事被逮到，已经再也隐瞒不了，她无计可施地垂着肩膀：

“有些事情……就是对方不知道的时候才敢做啊，像是偷偷跟踪喜欢的人。”

樱之永很小声很小声地道，高博一顿。

“所以你是在跟踪我？”

真是……好像应该感到意外，但又不需意外。

“我希望能尽可能地跟你在一起。就算只是在同一个地方也可以，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坐在图书馆里而已，我很享受这种小小的快乐，但是……我说了，有些事情只有在对方不知道的情况下才敢做，一旦被发现，就……很丢脸。”

樱之永低着头，非常羞窘地用手背挡住自己的脸。

为什么这个人会这样？

可以大胆地说喜欢他，说跟他在一起很开心，却又因为被他发现趴在窗口等他回家或跟踪他，而害羞到完全无法面对他。

难怪那天他失约，她会说她知道他很忙碌，原来她根本就待在图书馆里。

看着樱之永因为垂首而露出的后颈，高博开口道：

“你今天也要坐到下班前一小时？”

她抬起头：

“你怎么知道？”

是因为怕被他发现才总是提早先回去吧？

“反正我都知道了，你也不用躲了，下班我跟你一起回去。”

高博说，樱之永愣愣地望着他，最后她应了一声，然后高博回去上他的班，下班了，他在图书馆正门看到她，她两只手背在身后拿着写生本，一直低头绕着小圈圈走。

这段时间，樱之永给高博的感觉，真的是太不一样了。

她还是那个气场强大，美艳不可方物的夜店女老板吗？难道说现在的样子，才是最真实的她？还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自己，才会露出小女生模样？

高博走上前，樱之永察觉到，所以停住脚步，转首红着脸对他一笑.高博心里莫名一悸，连他自己都感到讶异。

他保持表面冷静，道：

“回去吧。”

“嗯。”

那天，他们两人并肩走在河堤道路旁，不到三分钟，樱之永就丢弃先前的羞窘，放开心来跟高博交谈，像平常那样，高博也像平常一样，没有多讲话，就看着她自己一个人开心。

不过，他来到这里之后，倒是头一次发现夕阳是从他们回家的方向落下的。

**

从樱之永出现之后，高博一直都没去注意她。

甚至希望自己可以彻底忽视这个人。

他其实是可以请她出去的，他觉得她绝对只会笑着接受，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她不是坏人，只是让她住一个房间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虽然的确不是没有带来困扰，但他真的不讨厌她。

只是，渐渐地，他感受到她的存在，即便他别开眼不想看，她还是在那里。

在知道她那些接近自己的行为之后，更是无法忽略。

像是，每次回家所感觉到的视线，虽然他没有抬头，但也能知道她趴在窗口，即使他不明白这样的乐趣究竟在哪里，这样的情形持续过了几天，星期五下班的时候，他忽然察觉那道视线不见了。

于是，他下意识地昂首。

窗口是空的，她不在那里，原本总是在的，却突然不见了，她没有对他承诺过一定会每天待在那个窗口等他回家，这根本是一件无需在意的事情。

只是因为他是个不喜欢有意外发生的人，所以稍微讶异了。

没想过会被这种事情干扰，高博根本不想承认，开门进入室内，放下公事包，像以往的每一天那般，换衣服、吃晚餐、做着自己的事，摆脱掉她。

外头安安静静的，除了一些轻微的风声外，没有多余声响。

他想要一切像平常一样，所以从公事包里取出一叠文件，之前经过编目建立与修改程序的书籍已全部上架，主管另外拿了一份资料给所有人，说是下次采编的书籍挑选，由于馆内人员并不多，所以都可以对采编组提出参考意见。

高博坐在桌前研究，审阅着密密麻麻的表单，却并不专心。

直到超过晚上十点，他终于忍不住从桌前站起身。

若是樱之永回来，他一定会知道，但直到现在他都末感觉到屋子里有她的存在，他往窗外看去，路上几乎没有车，也没有人，这里原本就不是热闹的地方，当夜晚降临时，更显得十分冷清。

百来米的窄路，一边是零落没什么人居住的旧房子，另外一边则是工地和农田，虽然有一排路灯，却只有两盏是完好的，其它不是暗无光芒，就是因为故障而闪闪烁烁。

高博一直都知道这里是如何的偏僻与寂静，在樱之永出现之前。

秒针滴答地走着，他明显地无法勉强自己再继续专注公事，将资料放下，他望着时钟半晌，犹豫许久，还是走到楼下打开大门。

大楼底下有张老旧的板凳，是前任屋主留下的，高博坐上那张有些腐朽的木头长板凳，面向空无一人的马路，就像台风天那天，没有钥匙的樱之永一样。

他脑海浮出了那个画面。

天空像是一块厚重的黑布，深沉暗然。

静静地注视着闪烁的路灯，高博不禁开始想着，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等樱之永？明明他只想自己一个人，却被她扰乱了。

他发现了她今天不在的这件事，这个认知，使他体会到，也许只是那么样的微小，但她的确使让生活产生了变化，他说不出原因，也无法解释，但是向着夕阳和她并肩同走的那天，他觉得心情很平静。

刚到这里的几个夜晚，他总是独自坐着。

虽然现在也是如此，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高博望见河堤上有一道人影，不觉站起身来，那人影在要下河堤的楼梯时稍微停住，随即又开始移动，走过故障的路灯下，即便灯光不是那么明亮，也是够让他看清楚那人是樱之永。

已经半夜十二点了，她竟然过家门而不入。

眼看着她就要走远，高博起身，跟在她身后踏上河堤的阶梯。

她在前方一段距离走着，在他想着她到底要去哪里的时候，她终于停住了，她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偏着头，从她总是背着的侧背包里拿出画笔和画册。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他。“嗯？”

她一脸疑惑，随即讶异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应该是高博要问的。

“……现在很晚了。”

“然后呢？”

樱之永歪着头，似乎不是很懂他的意思。高博又道：

“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

他看着她手里的写生本，只见樱之永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拿着的东西，她开心地对他道：

“我这几天发现有个地方景色很好，刚在那里晃到都忘记时间了。回家的路上又看到今晚的星星很亮，想要把现在这种感觉画下来。真的很美啊，你不觉得吗？”

高博抬起头。

星星就只是星星，离得那么远又看不清楚，他向来就是个没有欣赏美丽事物能力的人，沉默了下，他再次看着她，道：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

“对啊。”

樱之永附和地点头，然后好像忽然理解了什么，笑弯眼睛：

“原来是这样，放心，我穿得像男人，很安全的。”

她拉着自己的短裤，又指了指脚上有点脏脏的球鞋。

拜托，大美女不管穿什么，都是大美女好吗？高博觉得那跟穿着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既然她自己都这么不在乎了，那他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樱之永笑着和他挥个手，一脸不会有问题的表情，之后就转头专注在星空和画册上。

高博根本就不需要浪费精神担心她，有点不悦的他本应立刻回去，但他转身走开几步后停住，站立一会儿，最终却是一脸恼意和不情愿地坐在离她不远的河堤公共木椅上。

故障的路灯仿佛和星光相呼应，一闪一闪的。

他注视着她认真的侧面，明明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要走，他却仍然等待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停笔收工，一回头，见到他，愣住了。

樱之永睁大眼睛，十分惊讶：

“你在等我？”

高博站起身，只是冷冷地道：

“走吧。”

“你真的在等我啊？”

樱之永赶紧将东西全塞进包包里，然后跟上他。

“我都没注意，不好意思。几点了？已经两点了，真的很对不起。”

她连声说，来到高博身旁，由于太匆忙而显得有些手忙脚乱，高博走下河堤的阶梯，一直看着前方，直到走到门前停住，他才开口道：

“……因为是周末。”

“嗯？”

樱之永不懂。

“你不用跟我道谢，如果不是放假日，我不会这么做。”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是平常日，他就不会理会她，他又不是什么特别好心的人。闻言，樱之永却眨了眨眼，在停顿几秒之后，她上前一大步，站到他面前非常肯定地说道：

“不，就算明天要上班，你绝对还是会在三更半夜陪我。”

高博一怔。

“我不……”“因为你就是这种人啦。”

樱之永愉悦地笑说着，超级笃定的语气，然后跟他道晚安，背着包包上楼去了，高博看着她的背影，想要反驳，却已错过最佳时机。

想着自己根本不是她说的那种人，他进到卧房。

隔天，他睡得比较晚，虽然从中午开始楼上就有些声音，但他还是度过平静的一天假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