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失.(六)(1/2)
二十六
又是三天没动静,岑鸣还没觉得,司马阳却慌了。司马阳就对岑鸣说:“不晓得咋的,我这两天,心里头虚飘飘的呢,感觉不好。是不是想办法打听一下动静呢?”
岑鸣说:“才三天,急了不?不让他们考虑一下?”
司马阳说:“要跳起来,还消等三天?一晚上就蹦起来了,别他妈的夜长梦多。”
岑鸣说:“那我马上直接打个电话问总经理,我那天是把信亲自交到他手里的。”
司马阳为岑鸣这种勇气吃了一惊:“直接就找他方便不?”
岑鸣朝外走,到几个办公室看了一下。又回来对司马阳说:“老朱不在。走,我们到他那里打电话去。”两人到老朱办公室,找出钥匙开了电话。岑鸣打,司马阳探半个身子在窗外望风。头一次,占线,再拨,通了,接线员叫等一下,一会儿那边就喂了一声。岑鸣就问:“是总经理吗,我是岑鸣啊。”
那边总经理就说:“岑鸣呵,你现在在哪呀?”
岑鸣说:“我在坚持上班呢,不过没事干,人家不让干。喂,总经理呵,我那天给你的信,你看了没有?我快坚持不住了……我家那恶老婆也急眼了,咋咋呼呼,要到公司去闹呢……”
司马阳在边上听岑鸣说话,心里就暗暗吃惊。人家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岑鸣这家伙,天天都在眼前,晃着的,啥时候变得这等的气粗胆壮,对总经理说话也敢这么的冲?司马阳就不免感慨。
没想到那边的总经理却客气起来:“岑鸣啦,我说你别着急,也要把你老婆劝住……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呵,信我看了,我们马上就要研究这事,星期天就开董事会,所有问题,一并解决……”
两人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呆了半晌。然后两人去找来日历,就数一、二、三,还有三天。三天还不快吗?两人就高兴一阵,又忧一阵。
第二天下午,司马阳回公司取一份表格。在走廊上看见董副总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又一溜小跑进了阳台旁边的厕所。司马阳一个念头一闪,也跟进了厕所。进去左右一看,没人,就董副总站在小便池边撒尿,两腿还在颤。司马阳就想笑,说:“董副总忙啥呢,搞得这么紧张?”
董副总侧头一看是司马阳,就笑了一下,松了底气。说:“忙啥,还不是你们弄出的事。”
司马阳心里一跳,说:“我们平头一个,能弄出啥大事惊了你的大驾?”
董副总一边系裤带,一边说:“几百万都拿你弄脱了,还小呵?”
司马阳心里就怦怦乱跳起来,说:“诶,你老人家别吓我哟!”
董副总就意味深长一笑,朝门外走,拉开了门又回头说:“司马阳还看不出嘛,呵。厉害!”
司马阳忙紧裤带,说:“你老人家到时候要保护一下我们哟!”
董副总说:“别乱说,保护啥哟,谁怎么你了?”门就砰一声关上了。
司马阳随后又拉开门,见董副总在办公室门口已被一个职工拦住,就只好打消了再追上去探探的念头。
转眼就到了星期六下午。司马阳和岑鸣正在议论,咋还没开董事会的动静,就听厂办那边传过来“丁丁猫”大声打电话的声音。岑鸣听了听,说:“咦,好像是说董事会的事呢,走,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厂办公室,“丁丁猫”正在往台历上写电话记录。岑鸣问:“是我们公司里来的电话哇?”
“丁丁猫”说是,又说:“听不懂,说的外省话。”
司马阳说:“大概是说的啥子事嘛?”
“丁丁猫”说:“叫唐镇长、齐老板、李会计明天到你们公司那边去开董事会。你说怪不怪哇,原来都是在这边开的董事会,这回咋要喊到那边去开了呢。”
司马阳和岑鸣交换了个眼色,就光笑,也不说啥子。岑鸣看台历上的记录,咦一声,问“丁丁猫”:“怎么没有朱厂长参加呢?”
“丁丁猫”也就疑惑,说:“硬是哪,朱老板是董事哟,以前每次都参加了的,这回咋不喊他参加了呢?该不是那边说的外省话,我听不清,听漏了?”说着就要打电话到东亚公司去问。
司马阳说:“不会错。你不用打电话,在这边开会老朱可以参加,只要是到东亚那边开会,他就没资格了。”
“在你们公司没资格了?”“丁丁猫”没听懂,连岑鸣也一下子拿司马阳说懵了。
司马阳也不解释,光是笑。司马阳给岑鸣丢个眼色。两人出来,就往楼下走,走到院坝里无人处。岑鸣问司马阳:“你又得到啥子消息了?”
“哪有那么多消息哟。”司马阳就笑:“我还不是瞎分析的。你想呵,不让老朱开会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已被免职了,只等明天宣布,自然不会让他参加会了;二是这次估计有事关他的重大决定的问题,不宜他在场参加。”
岑鸣听了就又振奋起来,说:“肯定是这样子,上面要杀他这颗猪头了。”
司马阳说:“真没想到杀根替罪羊会是这么便当。可怜老朱还蒙在鼓里呢。”
岑鸣就出愤声:“这还不是他自己找的吗?他龟儿这回也该尝尝被人整,被炒鱿鱼的味道了。你没见他那天炒我那德行,操他妈!”
老朱没蒙在鼓里,还是知道了。
快下班时,老朱到司马阳和岑鸣的办公室里,可怜巴巴地对司马阳说:“司马阳,你说对了,齐老板把我们架空了。”
岑鸣就冷笑一声:“把我们是架空了,敢把你架空吗?齐老板不是对你很够意思嘛?”
老朱就不敢看岑鸣,只是巴望着司马阳。
司马阳慢慢点了一支烟,吸了好几口才说:“现在才晓得,恐怕……有些晚了。”
老朱的脸就死白了:“我晓得,明天的董事会都不让我参加了。”说着又有些气愤起来,“哼,齐老板他们接到了通知,还故意瞒着我,以为我不晓得!”
岑鸣突然板了脸,说:“这也太操蛋了,你是我们的厂长,不让参加会,算咋个回事?找公司老板哟,问他们只和农民开会,把你正牌厂长凉在边上是啥意思,这是搞的啥名堂嘛,哼!”
老朱说:“现在我就不好出面找了,而且就怕不听我说的了。”
岑鸣就明白了老朱的意思,原来是想找他们两人给他当枪当炮使呢。心里就想,真他妈个混蛋玩意儿,死到临头了,都没忘了拉上弟兄们给你垫背。就叹口气,说:“可是我们也不敢找老板们哪,你不是说总经理凶得很,说话不讲道理吗?有时候,你冒火,我脚肚子都吓得转筋呢。”
老朱说:“你们有没有材料嘛,给上面递上去也行。”
司马阳刚要张口,岑鸣在桌下蹬了他一脚,抢着说:“有呵,你递上哇?你晓得,我们胆小得很。再说,也跨了程序,只怕上面不受理。”
老朱就吭哧了,过一阵才说:“行嘛,我明天想法递上去,你给我一份。”
岑鸣说:“要明天才抄得出来。来得及不嘛?”
老朱就说:“那明天,都来上班,听到消息。齐老板过去时,我搭他们的车去,争取在开会前把材料递上去。”
司马阳只是勾了头抽烟,好像并没听那两人说话。
一时,大家都像没什么话说了。老朱悻悻站起身,说:“其实,我回去无所谓,扫地也行,最不济就提前退休算了。你们恐怕就惨了。”
岑鸣嘿嘿一声:“我们咋会惨?反正都在十八层地狱了,未必然到个十九层、二十层的还会所谓么?”
老朱就没话说了,就笑了一下,但却笑得比哭还难受。
老朱出去,二人收拾东西下班。司马阳说岑鸣:“这又何必嘛,太那个了。”
岑鸣就很开心:“这根憨猪这阵不逗耍一下了,待被宰了想逗都逗不了了。”
司马阳摇头:“穷寇莫追嘛,总得给人家一条落荒的路嘛。”
岑鸣说:“你呀,还没把他看透?老人家可是说过,宜将剩勇追穷寇哦!”
下楼时,司马阳问岑鸣:“你真要给他材料?”
岑鸣说:“把上次给总经理汇报的材料给他一份,看他龟儿子敢不敢递上去哇!”
司马阳说:“这也太黑了,你这不是送他早死嘛!”
岑鸣说:“也不能这样说,弄不好老板反倒对他刮目相看了呢。”
次日,又是照常上班,坐车,一路无话。到厂一看,全厂也都在上班,十一点左右,厂办电话又响起来,又是“丁丁猫”,一蹦一跳地去接的电话。电话短,好像就一问一答,就挂断了。“丁丁猫”出来却咚咚地跑这边来了:“司马科长,你说怪不怪,又来电话叫朱厂长去开会了。叫他汇报工作,带好材料。”司马阳和岑鸣倒着实吃惊不小。
中午吃饭,就见老朱一脸喜色,还喝了点酒,脸上就像扑了一层红粉,恰到好处。看见司马阳、岑鸣,昂了头过去,就像没看见他们似的。惹得岑鸣骂一声:“操你娘个蛋!”
二十七
两点钟,司机把车滑出车库。司马阳和岑鸣,就边揉着打盹时被藤椅弄痛的腰背,边从阳台栏杆缝里看那车。一会儿老朱就夹了包过去了,小头梳得溜光,端个厂长架子,稳稳当当坐在驾驶台旁边的厂长专座上。岑鸣说:“自我感觉特良好!”接着,李会计、齐老板也向车走过去。齐老板忽然又返回来,站在阳台下喊厂办副主任把他抽屉里的什么材料甩给他。
岑鸣一下想起材料,要找出给老朱。
司马阳说:“不必了,你以为他现在还记得起你的啥材料哇?他现在姓啥都搞忘了!”
岑鸣甩了材料在桌上,就笑司马阳。
司马阳自觉也尴尬,叹口气:“你说对了,我是有妇人之仁,这是我人性中的弱点。这人确实可恶至极,看来我们还真得发扬点鲁迅先生痛打落水狗的精神才行!”
岑鸣气不过:“操个娘的,咋又叫这根猪去开会呢?”
司马阳想了阵,说:“这恐怕就应了夜长梦多的话了,也说明这中间两种势力斗得很厉害。这半天一夜,那股势力就缓解稀释了公司老板昨天的决定。叫老朱去开会,看样子是想垂死挣扎一下呗。”
岑鸣就又担心了:“该不会再打翻天印吧!”
司马阳说:“这就不好说了,看来事情远非像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晚上回来,司马阳和岑鸣刚进厂大门,就见老朱夹了包,勾了腰,灰溜溜地从公司招待所那条路上过来。岑鸣问他:“哎,没和他们一起吃饭?”
老朱眨巴眨巴眼,说:“有啥好吃的嘛?请我吃我还不想呢。”
司马阳和岑鸣心里就暗笑。司马阳问:“会开完了嘛,说了些啥呀?”
老朱面孔灰暗,就掏出手巾揩快要流下来的清鼻涕,瓮声瓮气道:“不知道。”
司马阳咦一声,就硬了腔调:“这都啥时候了?你这人咋这样子,你以为瞒了我们,你就会有好结果了?真是!”
老朱脸就白了,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只是叫我汇报了工作,不到一个小时,然后就叫我退场了。到现在,他们还在招待所的小客厅里开会,我也不想等了,就走了。”
司马阳已听出了老朱话里的无奈和丧气,就不再逼他了,说:“参加会的有哪些人?”
老朱说:“东亚是总经理、米书记、杨副总,那边是唐镇长、齐老板、李会计。”
司马阳说:“这不像正经的董事嘛,总经理、米书记、唐镇长,好像只是名誉董事吧?”
老朱说:“我也搞不清这究竟属于啥性质的会。”
岑鸣说:“你这会等于没去开!结果啥都不晓得。”
老朱就翻岑鸣两眼:“我有啥办法嘛?”
岑鸣笑个怪声,说:“你这阵才晓得没法了?早先你信我们一句话,哪会弄成这熊样?操单帮嘛,操!这下子操成根死鱼鳅舒坦了!”
老朱脸就胀成了紫色,夹了包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喊声司马阳。说:“齐老板叫我到几家厂里催款,明天就走。你们的事我也管不了了。那份材料,你们自己想法交上去吧。”
岑鸣接上话:“我们现在已没有那份兴趣了。”
老朱看着司马阳:“反正我走了。”那目光里流露出一种可怜巴巴的东西。
看着老朱凄凄惶惶的背影,司马阳对岑鸣说:“这家伙现在又想起我们了,还指望那份材料能给他带来点什么转机呢。”
岑鸣说:“去他娘个蛋吧!这根猪现在哪里还有药医?”
司马阳说:“你发现没,今天的事很怪。上面几个人密谋,把老朱撇开了,明天再把他支出去,究竟要干什么呢?”
岑鸣说:“管他的哟,这根猪明摆着是死定了的。我们的事,总经理不是说了吗?一并解决嘛,等到起,这几天肯定有结果。”
司马阳就说:“就不晓得那3万投资的事怎样了?”
“你也是,自己的事还没了,还惦着那事哪?”
岑鸣摇摇头,就笑:“我家老爷子也是,昨天还问我投资的事呢。人都退休了,对这事还挺关心,你说怪不怪,不晓得又是吃错了哪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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