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阳光（2/2）

张铭摇头晃脑地嘲笑着感叹：“腹有诗书？真是古来圣贤皆寂寞呀！”

寂寞这两个字一下子就戳到了林天的痛处，他已经用尽了各种方法，网上，线下，各种报刊轮番轰炸，投稿投到现在，那片儿快递公司的员工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从骚扰的角度讲，出版社的人也该被他高频率的稿子骚扰的差不多崩溃了，可还是没有人理他。

最可怕的莫过于此了吧！

没有回应有时候比任何回应都更可怕！

林天不由得重重叹口气。

“其实我知道，你应该有那么两下子，可这年头，出名并不容易！”

“我不是想出名，只是——”

“只是什么？”张铭的声音异常冷漠，好像林天是一个婊子却想大张旗鼓为自己立贞节牌坊。

林天沉默了，张铭是对的，自己骨子里的浮躁被他看得明明白白，不想出名？鬼才不想！

他可不想当什么艺术家，为艺术献身，用自己的一生潦倒写出万世不朽的作品，然后等自己死多少年后再被人发现，整个世界顶礼膜拜。这样的艺术家对于他这种趣味低级只知道追求及时行乐的凡夫俗子来讲简直就是笑话，在他眼里，对死人再华丽的祭奠都比不过给活人一个热馒头。

他想出名，但目的是出名后狠捞一笔退出江湖，从此腰缠万贯，钞票大大的有，可以吃喝嫖赌任逍遥。

如果算文人的话，他觉得自己实在没出息，真的不登大雅之堂，说出来显得毫无格调简直让人瞧不起，可是这就是他的追求，最真实的追求。他看着张铭，突然有一种被人看穿之后的羞惭。

“说实话，我们也算臭味相投，不然怎么能整天混在一起——我又不喜欢男人！”

张铭转动方向盘，语气轻佻却双手沉稳，他顿了一顿，忽然显出少有的认真：“你身边守着一个金矿，你真的没打过主意？”

“金矿？”

林天不明所以，转瞬间又一脸坚定：“我怎么不打主意呢？没看整天投稿吗？别看哥一时落魄，哥手中的笔握紧了，迟早鲜衣怒马，一日看尽长安花！”

张铭大笑，他该不会认为自己口中的“金矿”就是他整天投的那堆废纸吧？

“你手中的笔？就凭你三脚猫的功夫？”张铭扫一眼林天：“醒醒吧，除非你真打算饿死街头！”

林天愕然地看向张铭。

作为一名资深狐朋狗友，看到自己激情澎湃他不该适当地表扬两句吗？哪怕照顾下哥们儿的面子。

“还记得韩晓燕吗？”张铭说的貌似漫不经心。

林天当然记得，韩晓燕就是张铭去年捧红的那个小相好，在他看来，那个女人，除了会对张铭媚笑之外一无是处，可是张铭硬是拿钱给她砸红了，想到这里，林天茅塞顿开。

“你不会想捧红我吧，像我这种没脸蛋没身材的实力派，大概要花不少银子的！”

张铭完全想不到林天现在脸皮都可以厚到这种程度，实力派？张铭只能报之以沉默！

张铭无奈地闭着眼睛点点头：“好，实话告诉你，我们最近又成立了一个演艺公司，你不是写吗？我帮你一把，把你的作品统统交给他们，让他们挑好的去处理，就是你写成一团狗屎，当然，你应该也不会写成一团狗屎吧，都可以给你捧红，怎么样？”

“真有这样的好事？”林天差点激动地站起来了，难怪今天做梦吻到了苏月乔，看来真是大吉之兆！

看着林天幸福到发晕的样子，张铭摇摇头：“你这一生，最成功的事就是认识了我！”

林天的心情无以名状地快乐起来，放眼望去，窗外，阳光已经铺了满地，林天喜欢阳光，更喜欢此时的阳光，那样温和柔软，像女人的怀抱，让人恨不得能一头扑进去。

林天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这喜悦却开始让张铭心里暗暗升起一股担心，他忽然意识到，林天，其实并不适合与他并肩作战。

“先警告你，要守规矩，你知道的，我不直接参与管理，不要让他们难做！”

“放心吧，完全服从安排！”如果可以，林天此时马上站起来立正行个帅气的军礼，也好表示自己严肃认真地臣服于张铭大领导。

林天拍着胸脯：“张总，不是吹，保证让写多少写多少，咱哥们儿就没有才思枯竭那一天，保证物超所值，您这个大资本家就放心去压榨吧！”

张铭看着嬉皮笑脸的林天，语气却突然变得异常生硬：“他们会要求很苛刻，你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甚至跟什么人交往，都要听安排，一旦合作，我们就不仅仅是朋友，更是战友，我们所有的精力都要用来把仗打胜，这个仗的名字就叫——钱！所有不符合我们利益的事都不能做！明白吗？”

林天这才发现张铭也有义正词严的一面，隐隐觉得好笑:“说得好像卖身一样！”

“卖身？”张铭一副见惯大场面的贵族式冷漠。

“如果能找到一个好地方卖身你就应该庆幸，这世界上谁不是在卖身？大到天王老子小到卖菜的小贩，谁不是在不停地向这个世界妥协，身不由己，言不由衷，有什么了不得，卖身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卖给谁，卖的值不值，任何东西都是有代价的，更别说名和利！”

林天最开始的兴奋跑掉一半，他憧憬的日子可不是这样的，他想要的是无拘无束吃喝嫖赌任逍遥，任逍遥，想想都让人沉醉，那才是人过的日子！

“看你这幅德性，能干成什么事！”林天的犹豫被张铭尽收眼底，他心底的不屑此时全盘托出：“一个男人，拿不起放不下，一无所有，还不肯对自己狠心，要不是遇到我，你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

大概是张铭那副蔑视的表情再加上他这种完全不屑的口吻刺激了林天，一股不服气从心底油然而生，有什么了不起，自己堂堂七尺男儿，一定要卑躬屈膝在人家手底下混饭吃？凭自己的实力？自己的实力怎么了？不见得就混不出名堂！

想到这里，林天觉得无论如何要争这口气，士可杀不可辱，他偏要靠自己的实力混出个模样来。

“说得好像离了你，地球就不转了！”林天用同样的不屑反击。

“对，离了我，你真的玩不转，不然试试？”张铭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林天。

“试就试，告诉你，爷也不是头一天蹚这淌水！”林天回答的斩钉截铁。

张铭看一眼意气用事的林天，嘴角弯起一抹弧度，似有似无，像一枚勾人的月牙，盈盈笑意，不屑一顾的笑意。

林天此时厌恶透了张铭这幅成功人士的嘴脸，窗外，阳光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温柔朦胧，越来越豁亮潇洒，林天看着这个拥堵的世界，那些夹在缝隙中的阳光是如此自由，当乌云密布的时候，它们一定在默默地积蓄能量，一旦云破天开，那自由，多么的势不可挡！

林天的心中不由得渐渐激荡起万千豪情，越来越觉得，当男儿，定要做这自由的阳光，无声无息，却覆盖整个世界，不让任何人主宰！

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一切都走着瞧吧，林天渐渐坚定起来，张铭此时目视前方心无旁骛地开车，林天看着他的侧脸，他的侧脸稳稳地停留在薄如蝉翼的阳光下，出乎意料地看起来敦厚安全，他的眼睛因为全神贯注而再次光芒聚敛，那似乎由天地精神汇聚而成的英雄气场让林天暗暗吃惊，他越来越看不清张铭，透过张铭斑驳的侧脸，窗外碧油油的绿化带呼啸而去，林天看看手机，下午三点，那一刻，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