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凋零（2/2）

“林林，林林，你醒醒，我们快到医院了！”林天看着林林苍白如纸的脸，连嘴唇都几近白色，他的心都要碎了，林林妈妈临走前一再叮嘱他要照顾好她，可是现在，她尸骨未寒，林林就出事了，没事的，不会有事！

林天一边不停地和林林说话，一边紧张地开车，堵车了，林天疯狂地按着喇叭，可是这条盘踞的车龙仍然纹丝不动，看着林林软软地摊在车座上，林天简直要疯了，他脱下外套，紧紧地缠在林林的额头上，跳下车，把林林背在身后，拼命往医院跑，血仍然顺着林林额头滴下来，吧嗒吧嗒，洒下一路鲜红，林天的眼泪流下来，一边跑一边喊着：“林林，跟我说句话，我们马上就到医院！”

林天呆呆地站在急诊门口，方昭昭也赶了过来，林林正在手术，大夫诊断为脑出血，需要开颅！

“真的吗？她真的是我姐姐？为什么爸爸从来没有告诉我！”方昭昭推搡着林天。

“真的，是真的，我一早就知道，可是却忘了告诉你们！”林天的手重重地捶在墙壁上，他懊悔的恨不得撞上去。

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大夫拿着病危通知书出来。

“家属来签一下字，病人出血量很大，而且出血位置特殊，你们要有心里准备！”

“什么？”林天和方昭昭同时抬起头。大夫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心理准备？准备什么？

“就算手术成功了，也很有可能是植物人！”大夫不无同情地看着他们。

“不可能，不可能！我只推了她一下！”方昭昭尖叫着。

林天顿时觉得自己的双腿没有了力气，他扶在墙上，天旋地转，怎么可能呢，林林怎么可能会是植物人，大夫不是在做手术吗？手术好了养一段时间就会好，怎么会是植物人！

他拒绝签字，不，他不能签，不能签！

“大夫，不会这样的，不会！”林天抓着大夫的手，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医生，他的声音抖得可怕，他根本就无法相信。

“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救命重要，谁都不想这样！”大夫理智地看着他们。

林天忘了自己怎么颤抖着手签下的字，当手术室大门合上那一刹那，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跪地！

怎么会这样？他们昨晚还一起吃饭，当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当林天告诉林林，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去一趟加拿大时，林林震惊地看着他，长久的沉默后，林林微笑起来：“林天，我们一起去好吗？我没有出过国，也想去散散心！”

林天知道这句话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在林林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他们一起出国，林林的店怎么办？他去加拿大绝不会几天就回来，甚至什么时候回来都说不准，而林林的店好不容易才步入正轨，他怎么可能让她这样耽搁，尤其他想起林林的妈妈，她宁可自杀也不要拖累自己的女儿，不就是为了维护她现在稳定的生活吗？而他，怎么忍心让林林放弃自己付出无数心血才换来的事业。

他深知，自己深爱着苏月乔，他根本无法给林林未来，林天看着林林静默的微笑，那笑中包含了多少苦楚他一清二楚。

“林林，你不能去！”林天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狠下心说出的这句话。

林林大睁着眼睛不相信地看着他，林天看到，林林的眼睛里渐渐溢满泪花，她的手，紧紧地攥着，十指嵌在掌心里，他也知道，这是林林的习惯动作，当她的情绪波动特别大时，总会以这种方式刺痛自己让自己可以维持表面的平静，林天心疼，但无语。

很久，林天别过头，他不敢看她，他的心里正翻江倒海：不能许你以未来，便不能带你以伤害，林林，你懂吗？或许离开，才是对你真正的保护！

林天跪在急诊门口，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他伸手狠狠地给自己一个耳光，他一次次地辜负了林林，他于林林，正像苏月乔于自己，不是吗？如果可以选择，哪怕心不在焉，他也希望苏月乔能留下，不是吗？他那样无情地拒绝了林林，给她自以为是的保护，可是，这才是对林林最大的伤害，、！

或许林林最想要的不是什么负责，甚至不是什么将来，她只想不管不顾地在一起，不想天长地久，只珍惜朝朝暮暮，可惜，他都不懂得，他真是个混蛋，混蛋！

林天久久地跪着，他无助地抬头仰望，阿姨，你如果真的在天有灵，保佑林林！一定保佑林林！

无论林天怎样祈求，祈求医生，祈求上天，还是祈求林林过世的妈妈，林林最终还是躺在了床上，林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看着林林，她浑身插满了管子，她会不会疼？

林天的眼泪汹涌流下，林林像是睡着了，睡得那样安详，在她短短的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她曾经被生活百般折磨，当终于苦尽甘来时，她竟这样睡着了。

林天握着她的手，他轻轻地吻着她的眼睛，曾经多少次，她明示暗示地让他亲吻她，可是，他都拒绝了，现在，即使他给她再多的吻，她都不会知道，林天的眼泪流到林林脸上，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就像林林也在哭泣，林林的一生已经流过多少眼泪？她刚刚开始有笑容，刚刚开始！

“林林，我知道你心里什么都清楚，我也知道你累了，可是你不能睡，我现在好害怕，你要陪着我，你睁开眼睛好吗？”林天轻轻擦掉滑在林林脸上的泪痕，那泪痕，浅浅的一道，躺在她脸上气若游丝！

林天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多么希望，她能忽然睁开眼睛，或者，哪怕只是轻轻地，轻轻地眨下睫毛，可是，他久久地凝望着她，她一动不动！

方森赶过来，他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他的精神恍惚着，一遍遍抚摸着林林的额头，他曾经拼命地想要弥补她缺失的父爱，可是现在，他不仅没有弥补上反而给她带来灭顶之灾，他的女儿，他爱若至宝的女儿，现在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而他，却哭不出来了，他浑身颤抖心肝俱裂，他的五脏六腑被凶狠地撕裂着，他的身体在慢慢粉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眼泪滚滚而下，她永远再无法喊他爸爸！

林天不明白，命运为什么会这样残酷，林林不该是这样的，她不该这样！

林天呆呆地坐在林林身边，不停地跟林林说着话，他不相信她听不到……

一个月后，方森坚决把林林接回家，于他而言，只有亲手照顾林林内心才会安宁，她的书法家妻子不仅与他一起照顾，还不断给方昭昭打电话，让她回家看望自己的姐姐。

可是方昭昭再没有回家，她害怕看到憔悴不堪的爸爸，她每天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噩梦，梦到林林冲她笑，淡淡地笑着，她的笑让她感到毛骨悚然，她连去看她一眼的勇气都失去了。

林天把林林的店转让出去，把钱连同林林所有的东西，认真地整理好锁进一个旅行箱，把它们交给了林林父亲保管，他坚信，林林一定会醒过来，到那时，这些东西仍然要物归原主，因为只有他知道，这些东西包含了林林多少心血。

他的奶茶店雇了两个小姑娘，他有了大把的空余时间，开始认真地写他的，每天晚上过来照顾林林，他不断跟她讲以前的事，他拿着林林的54块钱，一遍遍握着林林的手让她数，20，20，10块，4块！他一遍遍念妈妈写给她的信，林天念着念着就哭了，他拉着林林的手，不断问着，林林，你明天就挣开眼睛好吗？好吗？

林天问了千遍万遍，可是，林林明天到底会睁开眼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