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虚伪的面具（1/2）

“我娘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结果，第二日，有一个出船的捞鱼队，有个捞鱼的大爷，捞出了一具肿胀不堪，穿着灰蓝色粗布衣的男人，官府叫我娘去认尸的时候。”

“我娘好像——好像，都疯了——”

江煙歌一把捂住品娘的嘴，随即就抱着她哭了起来，她从来不知道，品娘是会有这种过往，叫她疼的心口都是针扎，像盐洒，却是疼不出，又酸不得。

品娘睁着眼睛，眼泪无声的流着，落在江煙歌没有松开捂着品娘嘴的指尖。

品娘还在低低的说着，机械般的说着，留着泪。

渡鸢忽然觉得自己也难受极了，转过身子，悄悄抹了把眼泪，随即走向品娘，半跪在地上，抱住捂着品娘嘴的江煙歌和品娘，蚩铃也环抱住她们三人，看起来精明能干的品娘，谁能想到她的这些过往。

品娘伸手拿开江煙歌的手，声音虚弱，“你们听我说完。”

“后来那个尸体，家里的叔婶，大母，说不能接回家，晦气，其实不过是不想再花钱去埋葬的，后来啊，我娘——就自己一把一把的拨开了土，将我爹，埋在了大凉的王都，靠近天子脚下，下辈子投胎，或许能不会那么艰苦了吧。”

“其实我娘要不是我，可能早就死了，那会儿的她白天干活，晚上哭，可是，这都不算过，真的苦难，后面才刚刚开始——”

“我娘后来就回了那个家，都是吸血鬼，要人命的，可是因为我，只能回家，在家里做什么，纳鞋垫，一对儿鞋垫，绣花的，才一个铜板，一天绣不到两双，只能轮着来，日夜交替的做。”

“算算，最多卖个五对儿，可是我娘的眼睛，就这么越来越坏，后来——瞎了。”

“瞎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家里的人，那些叔婶不知道请大夫看看，眼疾来的仓促也会容易好些。”蚩铃忽然不解，她从来都不敢想象，还有这种亲人，她总是自嘲，自己过的多么可怜，可是如今看来，自己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堂。

从小楚彧就护着她，楼兰人都把她当做小公主来看待。

品娘吸了口气，“因为钱，我娘卖的鞋垫钱，他们都会抢去。怎么会再给我娘找大夫？”

“在他们眼里，我娘已经没什么价值了，不死的话，也是一个累赘。人的亲情，都是这么薄弱又可笑吗？”

江煙歌却突然就这么被问住，她倏地想起万姨娘，如今真的是青灯古佛的万姨娘，她不知道万姨娘死前是什么模样，有没有在诅咒自己或者怎么样，那些过往，就像一个一个的画面，扑面而来，带着陈旧的味道。

若自己也是生于小门小户，是不是也是和品娘现在这样一样，没有一点还手的能力，哪怕自己人前装的强大，背后还是那个浩瀚尘世中最渺小的自己。

若不是生于将军府，还架有一个嫡女的身份，爹爹疼爱的话，或许自己早就死于非命，怎么会这么安稳的每日想着筹谋划策，同别人周旋着什么，再护得谁。

屋中一片静谧，四下无言。

渡鸢看着几个不说话的人，扬唇干笑两声，找个话头岔开话题。

“品娘，那几个人来找你做什么？”

一问完，又是懊恼不已，自己这张嘴，也不知道是没带脑子还是存心添乱，好在品娘没有放在心里，看出了渡鸢的歉疚。

从地上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也不知是哭是笑，声音比平日都要虚弱上几分，“说是家里的大母病了，没人管，可是这么多年了，呵——突然来了告诉我，我的东西都是他们的，他们养了个白眼狼。”

品娘静静的说着，渡鸢一听完，更是火冒三丈，“凭什么？！他们之前就像是死的，抛弃你，怎么，现在不知道在那儿打听出来了，要来要钱？他们是水蛭，长在别人身上吗？况且，那几个人长的五大三粗，也没见有谁缺胳膊断腿啊。”

随即看向品娘，“品娘，你别怕，煙歌是王妃，我虽然没那么大本事，不过我爹是学士，好歹还是可以找些人，护着你的，你别怕，大不了，我和煙歌轮着来，每天守着你，他们再嚣张，我就撵上门，打断他们狗腿。”

品娘摇摇头，有气无力的模样，“不了，为我这么不值得，他们——也许只是说说吧，没那么严重，这里天子脚下，他们能干什么。”

随即伸手覆上了江煙歌的手背，“你们回去吧，你们都呆了这么久了，我等会把东西收收，我就关门了。”

“品娘，你还是和我一起去长华宫吧，你这样我不放心。”江煙歌握紧了品娘的手，品娘的掌心冰凉的没有一丝热度，却仍是强装镇定。

品娘摇摇头，故作轻松，“去哪儿呢？店里都成这样子了，那些东西我尽量洗洗，坏的都记我账上，我赔也能赔的起，只是，真是对不住你了，煙歌，这些东西，我——”

“傻姑娘，什么你的我的的，又不是你砸的，怎么自己还全部揽上身了？”江煙歌故意不提方才的事情，想要尽量冲散此时阴郁的氛围，冲着品娘一笑，就松开了手，朝着散乱着布匹的地方走去，蹲在地上，拾起一匹一匹的布，看向品娘。

“这些布匹都已经堆了好些时日了，算算，也是揽了好些活，还要些日子，你就先别忙活了，我后面再招几个织工来帮你忙。”

江煙歌将布匹抱在怀里，然后一字排开，随意拿过一匹布，散了开来，布匹其实有些是沾水了，还有些就是围在最外面的弄脏了些，里面还是原样。

随即拨开，将沾水的就放上了身后的木架，一把推开，布匹顺着木架就滚下去，全部散开。

江煙歌伸手抖了抖，顺手拿过一块帕子，扭头冲着满脸愧色的品娘说道：“品娘，你看，这些布匹还是好好的，只是沾了些水罢了，没事的，你就不要自责了。”

品娘点点头，说是这么说，可是每匹布都稍微毁点，也是毁了不少。

渡鸢和蚩铃也敢上前，帮着把布匹摊开。

江煙歌顺手就拿过剪刀。

“你这是做什么，煙歌？”，渡鸢疑惑到。

江煙歌顺着布匹的线路，毫不犹豫的就剪了下去，直至那块布完整的剪了下去，江煙歌才扭头回着渡鸢。

“这些布，基本脏了的就不能再给他们了，洗了的话，花色也就多多少少都变了点，不行的，后面算我账上，给她们加点别的，窄裉袄的就送一件马甲，喜欢褙子的，就送一件薄纱褙子，这段时间，品娘，你也够辛苦的，明天我就叫擎轶带几个人过来，你同我去长华宫作陪一些日子。”

“对啊，品娘，你现在就别在这里继续做这些活了，你这段日子就歇歇吧。”

渡鸢也说道。

品娘铺开了一匹翠色的花布才回过头，“你们就不用担心我了，他们这些日子估计也是不敢过来了，方才那么一闹，也就长记性了，本来他们也就是为了来恶心我一下，刚刚煙歌还真给我吓了一跳。”

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收着布匹，又喃喃道：“我这辈子就是这种命，没有什么大的本事，也没有什么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