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情之所至(上)(1/2)
深夜,圣洁的大殿内,高大的佛像前,有一个寂寥的女人,在神伤。
这里昏暗的光线,空旷的空间里,正适合她现在的心境。
在想一些事情,也想找人倾诉,这个大殿是个很好的选择。
有点理解,她娘为什么总在心情无法平静的时候来这里,真的容易让人冷静不少。
捂着眼睛,心口泛酸,涌起阵阵的无力,突然有种好孤单,好空洞的感觉。
原先那些她以为被她遗忘的事情,真的全都回到脑子里,曾经的爱恋,曾经的伤痛,曾经的生离死别,那些深埋在心中的情感和无助瞬间爆发出来,在安母的步步紧逼中,在薛少宗的淡定无视中,全都爆发出来。
细碎的抽泣声渐渐停止,她也才算得到一次发泄。
这晚以后,她坚定信念,不想放弃,否则,她和薛少宗就真的成了陌路。
……
第二天,桑榆又来到将军府。
还带来了她娘亲手做的红枣鸡脚汤,据说这是以形补形的好法子。
好吧,她承认她有些故意,不管他膈不膈应,她都会让他吃下去。
不巧,她来到薛少宗房间的时候,薛少宗正吃着,当然也是曾佩玲在喂他。
她蹬蹬的上前,一点都没自觉打扰到他们一样,重重的放下手中的食盒,率先打招呼。
“我又来看你了。”她理所当然道。
不想问他的伤势如何,这等于又一次提醒他受伤的事实,她想知道,问干娘就知道了。
这样的突然而至,强撑的傲慢语气,让人都忍不住停下手中的事,呆呆的看着她。
“怎么了?看着我干什么?”
算了,薛少宗也没在意她这种突袭,示意曾佩玲吃饱了,对方还用手绢擦了擦他的嘴角,默契的退开,给她留出空间。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真多余。
“这是什么?”
他看到她带来的食盒,她的脸色才稍微好点。
“这是我娘做的鸡脚汤,她听说你的事,特意做给你喝的。”
将食盒打开,拿出碗,舀了一碗汤,端到他面前,“尝尝吧。”
他苦着脸,摇摇头,“不要了,刚才已经吃过了。”
“吃了别人做的,连我的东西都瞧不上了?”
记得他以前,可是经常缠着她做些好吃的给他解解馋。
她承认,她有些无理取闹,每每看到曾佩玲帮他喂饭,她就不舒服,这次还被他拒绝,就一并发作了。
他也是愣了一会儿,才无奈的应承着她,“好吧,我尝尝。”
他张嘴,她舀了一匙,送到他嘴边,没有问他口感,只顾着不停的喂他。
这些都是很补的东西,她希望能让他多长点肉,早点好起来。
喝了几口,他真的饱了,有点撑,她也不勉强,能吃她的东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只是心情才刚刚好点,就因为他一句话,又沉入谷底。
“你以后真的别来了,也不用带这些来。”
难堪,受伤,心痛,全都涌上心头。
他的语气依然平和,像在聊家常一样,可她明白,这是一种冷漠。
他是彻底想将她当成陌生人,想要保持在陌生人的距离之外。
她握着汤碗的手微僵,脸上却依然倔强。
“是干娘让我来多走动,我看你这个样子,关心一下怎么啦?再说这是我娘的心意,我能不带来吗?”
她很想解释更多,却全成了狡辩。
尤其是在看到他不赞同的眼神时,生生将话全都咽下去。
但也不退缩,早就料到种种难堪,她必须当做没看到,坚持下去。
“桑榆,你的关心对我来说,是负担。”他不得不实话实说,这一开口,想必她应该心里有数,“娘说你快要嫁人了,那就该有新嫁娘的样子,你应该有很多事要忙吧,而且你这样做会让安成珏不高兴,也让我很为难,何必呢?”
桑榆静默了一会儿,苦笑了一声。
“我让你为难了?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他苦恼,她怎么就没明白他的重点在哪儿?
“不是不想,而是不必要,或者你给我一个理由,让我说服自己,留下别人的妻子在我身边照料?”
她是个心善的人,所以总想两全,可事情哪儿那么容易让所有人顺遂?
就是知道她容易举棋不定,所以他才拒绝到底,不想再次尝一次之前的痛苦。
理由?
说她已经跟安成珏毫无关系了吗?可那会不会让人觉得她是退而求其次?
说她渐渐发现喜欢他,离不开他了吗?
这种理由更扯,连她自己都不敢说出口,不然她早干嘛去了。
见她给不出理由,也知道了她这种矛盾的心思,更加不可能想留她在身边。
“我们当初说好了,要过好自己的日子,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就不该再出现在彼此的生活中。即使我受了伤,那也与你无关。”
“那你真的有心要将日子往好的方向过吗?我没看到你的开心,也看不出你对目前生活有多满意,受了伤是不算什么,可你有想好好治疗,好好痊愈吗?”
这是她一直想说的,也是薛夫人一直担心的,她们都希望他能振作。
薛少宗有些微微的头疼,并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些。
也许,所有人都在担心他会一蹶不振吧?
其实,也不全是,他是在反省,也有些悔恨自己的冲动。
他不后悔救了那个孩子,可是连累他的兄弟一条命,也搞得自己现在这样狼狈,他心里上还是过不去。
现在只想将自己沉淀下来,多一点忍耐和沉稳,少一点愤怒和冲动。
所以才会越来越沉寂,越来越安静,不喜不悲是因为没什么事可以引起他的情绪反弹,或许这样,才会让家里人担心吧。
他轻轻扯动唇角,怔怔的说:“我答应过我娘,我就会好好配合治疗,你们多心了,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
所以,他这么积极的态度,只是为了让她放心,让她可以远离他?
她达到了薛夫人的期许,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很可笑,好想哭?
果然没有谁永远会等着另一个人,挥霍完别人的的感情和耐心,就会被人收回,到时就是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他就差没干净利索的直接让她扫地出门,这样直白的回绝,她应该懂了。
她闭上眼,似乎感受到了他当年的绝望。
再睁开眼,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心里的疙瘩一笑而过。
“汤都凉了,我去给你热热,等你饿的时候喝吧。”
他错愕,她到底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不,她听懂了,早就明白了,可那又怎样?她不想离开他身边,就得忍耐,就得装糊涂。
她现在完全发挥了当初他追她时的没脸没皮,死缠烂打,所以现在也该学学他当初的用心,耐心还有真诚。
“要喝水吗?”
“要翻身吗?”
“要拿什么东西吗?”
一整个上午,她几乎都在围着她转,都快抢了曾佩玲所干的活。
他要么摇头,要么无奈的看着她,仿佛在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得出她很固执,所以他瞪了她几次之后,也就懒得坚持。
能怎么样,他现在就是个“废人”,对她完全动不了手,现在连用说的,她都当耳旁风,他还能让人轰她出去不成?
算了,平心静气最重要,他差点因为她又破功了。
在他准备无视掉她的时候,听到她类似商量的语气问他:“我娘听说了你的事,想来看看你,行吗?”
柳含烟是真的对薛少宗很中意,当年就极力支持他和女儿在一起,现在听到他的遭遇,也是哭了好几次,连着几天跪在菩萨面前祈福保佑好人。
这样的心意,他自然不会拒绝,“嗯,来吧,没关系。”
他对桑榆的娘也是挂念的很,如果不是想摆脱过去,他很愿意去看望这位长辈。
柳含烟跟随桑榆,头一次来到将军府,薛夫人还很隆重的迎接了她。
两位长辈见面,有些尴尬,毕竟曾经她们的见面,是为了小辈们的亲事,现在倒也彼此默契的回避。
“谢谢你们还惦记着少宗,我听他说过,你炖了好些汤给他喝,劳烦你了。”
柳含烟羞愧难当,连连称不敢当,“这是应该的,除了这个,我也帮不了什么,况且少将军曾经算是救过我的命,这点事情算不了什么。”
一群人来到薛少宗的房间,薛少宗还很精神的在床上坐起来,换了一件新衣服,很隆重的准备柳含烟的到来。
这母子俩,还真是有礼有节的人,柳含烟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女儿。
哎,始终是没缘分的。
“伯母,感谢你来看我,也谢谢你给我做的汤。”
他真诚的答谢着柳含烟,这样的真诚和懂事,让柳含烟都忍不住掉眼泪。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娘,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桑榆在一旁劝着,拿出手绢擦拭娘亲的眼泪。
薛夫人也跟着眼眶泛红,但是毕竟经历过这样的感慨多了,也能忍得住。
“是啊,这难得都聚在了一起,是该高兴的,外面太阳正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趁着大家都在,薛夫人是想让儿子多出去晒晒太阳,他也不好拒绝。
“可是,少将军这身体,方便吗?”
柳含烟不是故意这么问,可是刚才看他这样子,怕他身子不方便。
其他人也不怪她这么问,大多对薛少宗的身体状况还是了解的。
正如薛少宗保证的那样,他最近很配合治疗,神医虽然没研究出什么更好更快的治愈法子,但是府里常驻的大夫医术不错,他的恢复情况渐渐好转,腿虽然完全动不了,但是手指能勉强活动,人的精神好多了,身上的肉也慢慢涨了回来。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薛家人才慢慢的有了信心。
薛少宗的手下搬进来一个轮椅,抱着他坐上去,柳含烟这次顿悟,当初她自己也是坐着这个到处走动,而他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萎靡不振,自然放心多了。
可,帮他推轮椅的,是另一个女孩子,而不是她女儿桑榆,这让她有些意外。
看到桑榆失落的一抹眼神,她似乎明白这些天桑榆哀叹的缘由是什么。
心里有了主意,难得女儿认清了自己的心,她怎么也要帮忙。
逛了一个上午,柳含烟一直有意无意的跟曾佩玲说着话,也算间接了解了一点曾佩玲的家事,曾佩玲都温温柔柔的应对。
可这番了解下来,怎么听着,都是个不错的姑娘。
桑榆早就听说了一些曾佩玲的家事,这些天也仔细观察过她,真的是个温柔细心又痴情的女孩子,家世清白,家里人对薛少宗又是这样感恩戴德,时不时来送来一些不常有的特产,说是可以治疗他的身体,对他可谓是很上心。
如果他要接受曾佩玲的话,曾家估计是求之不得吧?
母女俩都挺沮丧,末了,柳含烟只能感慨道,“少宗啊,当初对不住你的事,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们家桑榆是个死心眼的人,惹你生气也请多担待,你一直都挺懂事,在我心里,你也是最和我心意的了。”
如果你们能复合,我该有多高兴。
这句话,柳含烟不敢说,现在他们俩几乎不交流的样子,怎么还能奢望复合?
薛少宗也一顿,其他人的眼色尽收眼底,不禁有些为难。
他是对柳含烟不错,可她马上要有新女婿了,最合心意的不该是安成珏吗?
“伯母,你的厚爱我知道,你也不用再为桑榆担心,会有人替你照顾好她的。”
只不过这个人不是他而已,相比起现在的他,安成珏是个更好的选择。
可柳含烟无奈的摇头,“没了,没了,对她好,能照顾好她的人没了,我只希望我有生之年,还能多陪着她到最后。”
“娘!说这些干什么?”桑榆听不得这些丧气话,更接受不了母亲这么悲观的样子。
“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这么说?”
这母女俩的气氛很古怪,难道伯母身体抱恙,为什么说照顾她的人没了?
“没什么?我只是感慨。”被桑榆拽了一下,柳含烟也就没再继续往下说,“孩子,你要赶紧好起来,我一定天天替你拜拜菩萨。”
薛少宗感激的点头,看着柳含烟从怀里拿出个红色的小布袋。
“这是我向菩萨求来的福袋,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图个吉利,你戴在身上,菩萨会保佑你的。”
说着,就给他挂上腰间,却看到了同样挂在他腰间的荷包。
绣工很精细,样子也很讨巧,看的出来很用心的做,可这不像是她女儿的绣工。
“这个是别人送给你的嘛?”
他看了一眼,再一次点头。
桑榆将眼睛看向别处,想起了那天曾佩玲送荷包的场景。
曾佩玲则羞涩的低下头,手紧紧的抓着轮椅的椅背,思潮泛滥。
柳含烟看大家的神色不对劲,随即解释道:“哦,我做这种东西多了,看着就亲切,所以才问问的,这样的绣工你喜欢吗?”
这么一问,桑榆的眼神又回到他的身上,静待着他的回答。
“喜欢,都是别人的心意,也是希望我早日好起来。”他似是而非的回答。
一瞬间,两个女人的眼神黯淡下来。
桑榆在伤心,那荷包上绣的明明是情意绵绵的诗词,难道他不懂这荷包的用意,还是他心里已经有数,不想对外人说道?
曾佩玲也在感叹,他没承认,但也没拒绝,希望是她多想。
“那倒是,现在所有人都希望你好,我也如此,只不过我的身体不好,总往山下跑也累得慌,所以我才让桑榆来府里照顾你。”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浮现出疏离淡漠的神情,“不用了,伯母,府里最不缺的就是照顾我的人。”
这样直接的拒绝,还真让人难过,可柳含烟也知道女儿的心思。就是舔着脸,也得给女儿争取个公平的机会。
“孩子,你是救过我命的人,这次你遭了罪,我本该出点力,所以让桑榆帮帮你是应该的,我知道你府里有的是人照顾,但这是我的心意,你总不好让我难过吧?”
话已至此,还能说什么?
桑榆最终的结局,确实是争取留在了将军府,免去了往来奔波的辛苦,也离他的距离更近,虽然争取这个机会的方法看起来,很别扭。
逛到最后,薛少宗也累了,就让曾佩玲推他回去。
桑榆则送母亲回去,薛夫人让人备了顶软轿,也对柳含烟的探望很是感谢。
“你就放心吧,桑榆在我这里,我会照顾好她。”
“她是来照顾别人的,哪儿能一直麻烦您照顾。”柳含烟客套了几句,看着女儿晃神的样子,虽然还有很多想嘱咐的,可终究将话咽了下去。
有的时候,做父母的不需要对孩子的事过问太多,默默的支持他们的决定就好。
……
薛夫人替桑榆重新整理了以前的客房,给她安排了最靠近薛少宗的一间房。
桑榆对住哪儿无所谓,可就是担心接下来的相处。
“你不要有压力,我还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看他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挺心细的,你做了这么多,他一定会感受到。我儿子对女人,没那么铁石心肠,尤其是在乎的女人,这点我有经验。”薛夫人看她愁眉不展,想要给她给信心。
她像是寻找信心一样的求证,“是吗?可如果我没那个本事,没法帮他重新站起来,怎么办?”
现在的薛少宗,不喜不怒,不怨不争,不再敌视她的靠近。
这算是一种进步吗?她该安心吗?
“如果事情真到那一步,那也不是你的错,我只希望少宗能健康快乐,没什么比这更重要,如果心愿能达成,固然好,如果不行,那我也甘愿养他一辈子。”
经历了这么多,薛夫人心态慢慢淡定下来,唯一的指望就是儿子能康复。
有可能真的是她自己太贪心,连身为母亲的薛夫人都已经满足现在的样子,她不该太过强求,大不了她也陪他一辈子。
人的一生能有几回这样执着认真的机会?
曾经,她对安成珏有过,可惜结局不太圆满,也造成了她对任何感情都会保守很多。
现在的她,尝到了固步自封的滋味。
所以为了这段认真的感情,她不能再懦弱下去。
未来的幸福,她很期待,不是吗?
有了薛夫人撑腰,桑榆在府里没有之前那么尴尬。
对薛少宗和曾佩玲看好的人,也开始审视她这个“第三者”的横空出世。
当然,府里的一些老人还是记得桑榆,可也都三缄其口,所以薛少宗身边,突然出现两个女人的亲密伺候,下人们也议论很多。
不知道那些话传到他耳里没有,起码他现在是平静无争,再也没有让她回去的话。
其实,薛少宗以前是很热血坚强的人,但现在给人的感觉,只会越来越淡,淡到骨子里的宁静自若,像是洞察了所有的事一样。
这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不想被他再淡到彻底忽视的地步。
屏蔽掉众人的流言,不去看大家对她的窥探,一心一意的在薛少宗身边打转。
与她一同伺候的曾佩玲,大概也猜出了她的意图,对她的态度,由起初的客套,变为现在似有若无的冷待和针对。
当然,并不是小心眼的意思,只是多了一位情敌,自然会打探会比较。
桑榆并不想将注意力分散在任何人身上,况且曾佩玲确实没有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所以她们俩一直相安无事的相处,直到玲珑的到来,才戳破这个尴尬的三角关系。
那天,曾佩玲找来棋盘,想和薛少宗对弈。
薛少宗兴致颇高的跟她来了几盘,赢多输少,还一直赞曾佩玲的棋艺不错。
“这是我曾爷爷教我的,他很喜欢下棋,算是我们那里的棋王,我是他从小带大的,也跟着学了点,薛大哥觉得我真的很好嘛?”
“嗯,你心思细腻,下棋的时候也如此,这几盘下来,感觉时间都过得很快。”
他毫不吝啬的赞许曾佩玲,却在看到对方的脸色酡红时,止住了嘴。
哎,这样小心的说话,真是别扭。
女孩子的心思,他怎么不懂?可要如何解释他的心情?
情情爱爱的事情,对他而言就像八百年前的事了,早已找不回当初的心境。
这样别扭的气氛,让端着汤药进来的桑榆愣在门外,顿住几秒,才走进房内。
“该喝药了,薛少。”
曾佩玲自动离开,桑榆就势坐在他的床沿,一勺一勺的开始喂。
“薛哥哥,我来看你啦——”
这种动静,这个声音,不是玲珑,又是谁?
房内的三个人都因这个声音愣神,就看到娇美伶俐的玲珑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脸惊慌的男人。
“我说你慢点,你有点女孩子的样子行不行?少宗就在这里,不会跑了的。”
玲珑不管这个,首先看到薛少宗,就直接冲到床前。
“薛哥哥,你还好吧,我看看,恢复的不错啊,手给我看看,能动吗,嗯?”
就这么急性子的玲珑,这么直白的玲珑,问出了大家平时都小心,甚至刻意回避的话题,幸好薛少宗现在很坦然的面对自己的伤势。
被玲珑握住的手腕,低垂着,没有力气。
“你也看到了,这双手看起来完好,可是要恢复力气,还得有段日子,所以你再怎么摆弄,这手也是没感觉的。”
玲珑很失望且小心的将他的手放下,后脑勺却立刻被人袭击。
“你有脑子没?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乱说话吗?”
跟随玲珑进来的男人气恼的敲了一下她的头,玲珑捂着头,怒目而视。
薛少宗赶紧劝架,这俩人要是一吵起来,肯定没完,他耳朵受不了。
“关山,你别再说玲珑了,用不着这么小心,我还没那么脆弱,你怎么比我还小心,这不像你的风格。”
跟玲珑一起来的男人,正是关山,薛少宗的好兄弟。
关山挠了挠头,也是一脸别扭,今天来的路上,就被和丫头闹死了,恨不得堵住她的嘴。
“我这不是也没法子了,这妮子嘴巴也每个把门的。”
薛少宗忍俊不禁,取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的性子,既然喜欢了就别不该说这样的话,她有时候也挺轴,小心你日后吃苦头。”
这话真说到点子上,关山觉得他现在就挺受罪的。
可是要他放弃,开玩笑,追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着丫头开窍,怎么可能放弃?
玲珑知道这哥俩在说什么,装没听到,反正他们一起算计她,让她被这个痞子框住了,也没法反悔了。
这屋子里的人,除了桑榆没见过关山,曾佩玲没见过玲珑,其他人都已经熟悉过,也就没什么生疏感。
寒暄之后,玲珑才注意到站在床边,端着药碗的桑榆。
“桑榆姐姐,你也在这里?”她没听关山说过啊。
桑榆露出久违的笑容,真心觉得玲珑在,她的心都要踏实不少。
“对,很久没见了,你过得好吗?”
这不是客套,而是真心的问候,当初如果不是玲珑劝她留下孩子,她可能就没法体会母亲的身份,虽然后来的结果依然让人无法接受,但是这样的感受,当时的真心相劝,让她还是对玲珑很感恩。
“嗯,很好,我最近还跟爷爷出游了一趟,看到了好多有趣的事情,也给你带了礼物,改天拿给你看。”
两年后的玲珑依然热情开朗,即使都跟她没有联系了,还能想着她。
她们聊天之余,桑榆就感觉到一双探索的眼直直的打量她,非常直接。
在玲珑喋喋不休之际,她看向目光的主人,果真是关山。
关山确实对玲珑如此亲密的人很好奇,起初也从玲珑嘴里听过这个名字,再一细问,玲珑就不吭声,所以他对这个名字影响深刻。
如今见到面,尤其是刚进门时,看到她给薛少宗喂药时的眼神,很不一般。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回头看向薛少宗。
薛少宗转眼看向四周,这就更让关山肯定了桑榆的身份,原来就是当初差点成为嫂子的人啊。
可他也同样没忘记,自己兄弟当初多么兴奋的告诉他,有了女人有了新家。
他只等着喝喜酒,才没过多久,就说没有这回事,然后薛少宗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埋头军营,再也没说起过女人的事。
看玲珑这亲热劲,是不是表示,眼前这个清秀的女人当初甩了他兄弟?
那现在来床前献殷勤是为哪般?
“玲珑,这就是你常说的那个姐姐?”他看着桑榆,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玲珑点头,没意识到她身后的男人此刻很不满。
“我记得你不是说这个姐姐已经嫁人了吗?那怎么还来少宗这里?”
闻言,玲珑差点咬掉舌头,这也是她嘴误瞎掰出来的幌子,没想到被关山记住了。
当初,薛少宗喜怒无常,一个劲儿的操练自己,还让兄弟关山陪练,这让关山苦闷至极,正好玲珑来看望薛少宗,他就多问了一句,玲珑说漏嘴,让他知道桑榆这个人,可再怎么问,玲珑就顾左右而言他。
玲珑认为,这是薛哥哥的心里的伤,不希望被人提及。
她也算是历经了薛哥哥和桑榆姐姐的感情,所以尽管他们分开了,也不希望他们彼此憎恨生分,至于其他人怎么想,她没在意过。
所以,关山当时听了后,就对这个伤害了他兄弟有成见,她也没瞧出来。
玲珑这时才看出关山的故意,赶紧向桑榆解释,“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别人问起我,我只好瞎编,我没恶意的。”
桑榆了然,当初玲珑离开时,她确实跟安成珏和好,玲珑肯定意料不到这之后的意外。
关山不管这两人的悄悄话,一屁股坐到薛少宗的床上,调笑着说道:“你倒是运气不错,这么清闲不说,还能享尽齐人之福,要是受伤有这好处,我也挺羡慕的。”
薛少宗要是手脚能动,估计现在立即将他踹下床。
这是哪门子福气,他唯恐避之不及。
关山冲他飞了一眼,然后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曾佩玲。
“佩玲姑娘,上次你向我保证,要将我兄弟养的白白胖胖,我这回来看,怎么还是一身的骨头,你这是对我兄弟不满?”
曾佩玲听完,惊慌失措的否认,“没有,我没有不满,我一直很感激将军,也很用心照顾,关将军你……”
单纯的她眼泪差点出来了,哪里知道关山这是想帮她。
“哈哈,那你过来摸摸,这身上都没肉了,可不怪我这么想。”
手才刚触及到薛少宗的胸,曾佩玲就将手抽出,莫名的脸红。
关山取笑她,“脸红什么,你都照顾少宗这么久了,这么亲近的关系,该看的都看到了,不用那么见外,我知道你们……”
故意说一半留一半,这种乱点鸳鸯谱的举动,让其他人完全无言。
薛少宗是知道他的猫腻,没有插嘴。
桑榆脸色沉了下来,因为关山的那句,该看的都看到了。
玲珑瞪大着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盯着关山,这人梦游吧?说的什么呀?
看到桑榆不悦的样子,玲珑脑子一抽,心急的做了个举动,让气氛陡然尴尬。
“桑榆姐姐,快点,药都凉了,快给薛哥哥喝吧。”
可劲儿使得大了,桑榆被她向前推了一把,整个人栽倒在床上,手上的汤药洒到薛少宗的身上,所有人都尴尬死了。
因为她的脸,她的手,正杵着薛少宗的下体,碗里的药泼在他的……裆部。
桑榆囧死了,这药幸亏已经凉了,要不然……
所有人都惊呆了。
整个房间内的气氛都凝注。
“扑哧!”罪魁祸首最先笑出声,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桑榆慌乱的起身,双手再也不敢触碰他的任何部位。
“玲珑!”两个来自不同男人嘴里的怒吼,玲珑缩了缩脖子。
薛少宗顺了顺气,好久才将这种怪异的感觉压下来。
关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玲珑,这女人怎么总喜欢整这种没谱的事出来,他为他以后的惨淡人生哀叹。
“我先去帮你打水擦洗,换衣服。”
桑榆站起身,镇定了不少,才憋出这句话,赶紧离开房间。
薛少宗看着她逃走的方向,晃神良久。
刚才,她趴在他的下体处,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身上,让他身体一阵激灵。
以前他们在一起时,一旦亲密起来,他也会很没节制的做些更出格的举动,所以刚才那样子,真的不算什么。
可他刚才真的有了感觉,他只是手脚废了,男人的功能还在,这种刺激下会有反应是正常的。
但是,他怎么会对她还有反应?他怎么会这么经不起撩拨?
他整个人发怔,只能想着,他憋了很久,这是正常反应。
而她,也没有太多反应,不是吗?
在她起身时,她与他的眼光微微错开,之后,她连目光都沉静如水,他还激动个什么?
可谁说桑榆没有反应?
她忍不住的冲出来,就是因为太过激动。
刚才,她趴在他那里,不但看到他起了反应,更看到了他想要攥紧的手,动了一下。
这证明,他对她还是有感情的,起码是有反应的,对吗?
捂着脸,一阵悲喜交加。
这么多天来被他无视,冷待,现在才觉得自己的坚持总算有了效果。
更加坚定信心的是,她要让他恢复的更快,能更热情点。
……
端着热水往回走,在门外看到关山拽着玲珑往外走。
她不是有意偷听的,却不得不从那边走过。
只听到——
“哎,你拉我出来干嘛?老实说,是不是为了给那个女人创造机会?你是不是想帮那个女人?”玲珑质问关山。
关山腰杆一挺,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我是想帮帮佩玲和少宗,怎么啦?还有,人家有名字的,你一口一个女人,很没礼貌。”
被训的人不在乎道:“为什么要撮合他们?薛哥哥又不喜欢她,他心里有别人的。”只不过这个人不能告诉关山。
“有谁?你刚才那个姐姐?你确定少宗现在还喜欢她?”关山直接戳破。
玲珑和站在一角的桑榆,全都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看到他的表情,也不再掩饰,“没错,我说的就是桑榆姐姐,我就是挺她,薛哥哥喜欢她那么久了,是不会轻易变心的。”
“切,说你幼稚,你还不承认。你怎么看出来少宗还喜欢你那个姐姐?没看到他们俩现在很冷淡,很尴尬吗?少宗当初因为悔婚,有多伤心,你不是不知道,他消沉了这么久,终于能摆脱那段感情,现在有个温柔漂亮又听话的女人在他身边伺候,干嘛偏偏抓着过去不放?”
关山毫不客气的嘲笑玲珑的自作主张,他了解自己兄弟,尤其是经历过生死之后,那些感情早就淡了,没兴趣再折腾一出那么费神的男女之情。
男人习惯向前看,女人却总容易沉迷在过去。
所以薛少宗走出来了,而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感情归属吗?
桑榆咬紧了牙,已不想再听,可是现在进退两难。
玲珑也被质问住了,她也看出来薛哥哥的表现,很古怪,除了对她和关山很正常,对在场的另外两个女人,明显不同。
“那又怎样?即使你说的那个佩玲喜欢薛哥哥,薛哥哥就一定喜欢她吗?至少我没看出来有多喜欢。桑榆姐姐现在能来照顾薛哥哥,就证明心里有他,两个人明明还有感情,为什么不能有复合的可能?”
“我跟你说不清楚,总之这件事,你别跟着瞎掺和,少宗自己会有打算。”
“哼,那就看薛哥哥怎么做了,总之我支持桑榆姐姐,你支持别人,我们等着看。”
两人终于吵着离开,桑榆才幽幽的走出来。
玲珑,对不起,也谢谢你的支持。
原来她这么不被他的兄弟看好,当初她确实伤他够深,现在只能尽力弥补。
深吸口气,走进他的房间。
曾佩玲已经替他换下外面的衣服,正准备接下来的动作,她便出现了。
满脸黑线的看着这两人毫无芥蒂的互动,她心里发酸。
“水来了,先擦身体,再换衣服吧。”她直勾勾走过去,将水放在床前,然后对曾佩玲说:“这里有我就好,他刚才的药洒了,麻烦你再去小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多余的。”
她一副厚颜的样子,指使着曾佩玲,目的就是要支开她。
爱情的战争中,从来都是自私的,她没办法,只能巧取豪夺。
曾佩玲很尴尬的看着薛少宗,他有些头疼目前的状况。
“桑榆,以前都是佩玲帮我换洗,这些她来做就好。”
这么一说,她更加恼火,“连擦拭身体,脱光了换衣服这些事,也是她来帮你吗?”
冷冷的质问,让他皱眉,让身后的曾佩玲冷抽。
“这些,自然有娘安排的下人来做,都不用你们帮忙,快去找别人。”
曾佩玲一阵脸红,急忙跑出去找人,可被桑榆喝住了。
“不用了,我来就行,又不是没做过。”
她语气平淡的阐述事实,堵回他的话,也故意说给曾佩玲听。
他们曾经很亲密,这是事实,所以,这些只能由她来做。
薛少宗被她梗的唇角抽了一下,这个女人,说话就不能婉转一点。
她不管不顾的就要动手脱他的衣服,吓得曾佩玲赶紧跑出去,还帮他们带上房门。
听到声响,她的唇角上扬,这一次算她赢了。
“桑榆,这些真的不用你来做。”他压下脾气,很真诚的在跟她沟通。
“难道你想穿着湿衣服睡觉?”
被她一提醒,他觉得身上的衣服确实贴的难受。
可那也不想让她帮忙,因为——
“以前还是你让我帮你脱衣,更过分的都做过,现在又没有让你怎么样,你到底在怕什么?”她故意损他,想起以前种种,自己居然这么厚颜的说出来。
连他都被说的黑脸,确实,以前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
可那时他们相爱,做什么都天经地义,现在她快成了别人的妻子,如果当初她是这么照顾安成珏的,他肯定会气的吐血。
“你这样,有考虑过安成珏的感受吗?你现在是他的女人,我还没惨到要别人的女人来伺候我擦洗穿衣的地步。”
他真的恨,自己此刻手脚无用,不能够制止她的靠近。
“不用考虑了,一切都完了,我现在不是他的女人,所以你不用担心有人找你麻烦。”
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说出一直憋着的话。
什么?这话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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