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重返碧落山庄(2/2)
吕应梦说起这些往事,虽然语气平淡,但罗君颂听得却是惊心动魄。她抹了抹眼角的泪,叹道:“那个时候秦大哥一定很痛苦吧。那个时候的我怎么下得了手……”那个罗君颂真的该死!
吕应梦淡淡笑道:“姑娘现在能这样想就是对秦恭最好的安慰。这次上紫砚崖肯定还会遇到很多麻烦,姑娘不怕吗?”
“怕也没有用。有位名人说过,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现实是逃避不了的,只能勇敢去面对了。吕大哥你说是不是?”罗君颂最欣赏鲁迅的这句话,但是她没法告诉吕应梦鲁迅是什么人。
吕应梦连连点头。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罗君颂终于熬不住,就倒在一旁睡下了。吕应梦觉得留罗君颂一人在这里不妥,但此时已晚,去通知陆隐川似乎也不恰当,只好去叫醒小桃,要她陪着罗君颂。
天一亮,吕应梦便将昨夜之事向陆隐川详细禀报了,陆隐川沉着脸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秦恭已经醒来,也知道了罗君颂守他一整夜的事情。他原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如今这种情势,他更加无话可说了。
队伍重新出发,陆隐川不再要求罗君颂单独行动,但他几乎不和罗君颂说话,只跟苏曼瑛坐在马车里,格外沉默。
此后一路顺利,两天后风影旗掌旗使李骏亲自带了十来个人迎住了他们。大家会合的地方远离城镇,便在野外搭起帐篷稍事休息。李骏说谷护法有话要传达给教主,陆隐川便屏退了众人,单独和李骏说话。
罗君颂依旧守在秦恭旁边,他的身体恢复了许多,但脸色还是不太好,要完全恢复尚需时日。小桃把煎好的药端进来,道:“庄主最近老是板着脸,就连对苏姑娘都没个好脸色,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庄主为教中的事情操心,怎么可能有好脸色?”罗君颂轻轻叹道。
“表小姐,就快到总坛了,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罗君颂苦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担心又有什么用?再说了,如果命中注定我该死,就是皇帝老子也救不了我……”
“表小姐千万别说这种话。”小桃叫道,“表小姐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长命百岁。”
秦恭也轻声道:“姑娘放心,庄主心里肯定不舍得姑娘受罪。到了总坛,庄主一定会想办法回护姑娘的。”
罗君颂摇摇头,“我只希望庄主能够从大局考虑,不要顾及私人感情。否则形势对庄主会更加不利。”她对自己其实没有太多担心,因为她知道冷秋和蓝济都不会对她置之不理。倒是陆隐川更让她担心。自从知道海难是因亡魂罗君颂而起之后,她就一直有种负罪感,觉得亏欠陆隐川甚多,因此无论陆隐川怎样责罚她,她都不会怨恨。但是倘若陆隐川有心回护,她反而心里有负担,一则怕玄光教弟子心中不服,二则也怕苏曼瑛和陆隐川的关系受到影响。
秦恭痴痴看着罗君颂,他不知道罗君颂心里真正的想法,只认为罗君颂对庄主是真心相待,心中既有苦涩又感欣慰。
晚饭时候,吕应梦来看望秦恭。趁着罗君颂不在,秦恭把他和罗君颂之前说的话对吕应梦讲了。吕应梦叹道:“海难之后,罗姑娘性情大变,真叫人难以置信。庄主那边好说,我看庄主没有要惩治罗姑娘的意思。我只怕谷护法那一关过不去。你也知道去年这时候罗姑娘冒犯谷护法的事,以谷护法的脾气,罗姑娘恐怕有的罪受了。”
“谷护法不也知道罗姑娘失忆的事吗?既然如此,很多事情就无法证实。眼下所有的证据都是叛贼那里提供的,谁知道叛贼的话可不可信?”
“这就是问题所在。庄主对罗姑娘勾结叛贼的事一直不表态,恐怕也是考虑到这一点。这次谷护法派李骏来和庄主密谈,不知道究竟有什么重要事情。连我们两人都要回避,只怕另有隐情。”吕应梦面色凝重,似乎颇有忧虑。
秦恭轻叹一声,“庄主很快就要回总坛举行就职仪式,我们虽然追随庄主十多年,但毕竟资历尚浅,教中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参与的。”
吕应梦点点头,也轻轻地叹息。
休整了一夜,第二日天亮后,队伍便拔营启程,直奔登州。因为他们人数众多,不便在客栈投宿,便都是在野外扎营夜宿,大约三四天后便到了登州地界。
这一日快到城门时,忽然来了一批人马。罗君颂坐在马车里偷偷看了一眼,顿时心头突突乱跳。那为首的一人正是当初他们离开碧落山庄不久后在一座小客栈里看到的那个容貌极其俊美的男子,罗君颂依稀记得小桃说过这个人就是谷护法。他和上次一样依旧一身黑色,脸色苍白,表情十分冷峻。陆隐川跟他说话时毕恭毕敬,满脸的肃穆,好像他才是玄光教的教主似的。
罗君颂在马车里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不久后,那人就离开了,那些袭击罗君颂的人也被押着随他走了。
回到碧落山庄时刚好是腊月二十三,正是北方过小年的时候。因为这是老庄主遇难和陆老教主去世后的新年,山庄里要烧清香,得提前做好准备;再则正月初九日是陆隐川就任教主之职的日子,虽然礼服之类的东西都由总坛准备,但庄子上还要准备他日常用物。前前后后只剩下十来天时间,庄子里人人都忙碌得不得了。
与众人的忙碌形成强烈反差的就是罗君颂的清闲了。她几乎成了隐形人,没有人有工夫搭理她,就连苏曼瑛也整日不见踪影。
梅园里冷冷清清,好在梅花都已经盛开,满园子的淡黄色,竟给这个寒冷的冬天带来了些许暖意。罗君颂整天无事可做,就坐在窗前望着梅花发呆。
“表小姐,窗户开这么大,不冷么?”小桃想关上窗子,却被罗君颂给拦住了。
他为什么不再出现了?罗君颂惆怅地想着。想到几个月前出现在那树下的幽幽人影,她只觉得恍如隔世。
园子里似乎有人影晃动,罗君颂心头一跳,险些惊呼出声。待看清楚来人后,她又失望地趴在窗台上。
“庄主。”小桃在门口迎住陆隐川。
陆隐川点点头,站在门口。“表小姐在做什么?”
小桃扭头望了望珠帘后头枯坐的身影,叹道:“表小姐整天坐着看窗外,像个木偶人似的,好可怜。庄主进去看看表小姐吧。”
陆隐川迟疑片刻,终于走了进去。
罗君颂一动不动,她知道陆隐川就站在她身后,她想等他先开口。
“明天总坛有例行的年饭,你……若是愿意,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我们?应该包括苏曼瑛吧。那她去做什么?多别扭呀!罗君颂苦笑道:“我可以不去吗?”
“去不去都由你,我不勉强你。”陆隐川淡淡道,“你再考虑一下。其实这几年你都是和我们一起去山上吃年饭的,要不然你一个人留在山庄……很冷清……”
今年和往年是不一样的,罗君颂想。现在的她在玄光教弟子的眼中应该算是个罪人吧,别人会欢迎她去吃年饭吗?现在她还能留在碧落山庄过着大小姐的生活已经很幸运了,何必去自找没趣呢?
陆隐川没有等罗君颂回答就离开了。他原本想和罗君颂多说几句话的,但是罗君颂冷淡的反应让他所有的话顿时说不出口来。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九,按照惯例,陆隐川要上山去和玄光教的众护法和坛主们一起吃年饭。往年的年饭都很热闹,因为人多,今年却冷清了许多,一下子少了六七个人。罗君颂终究没有上山,陆隐川虽然心里有些失落,却又感到些许轻松。
饭桌摆在映雪堂的大厅里,往年这里会摆上两桌,今年一桌就够了。陆隐川伤感地看了一眼桌上的众人,雷火风月四坛少了一人,四大护法少了两人,爷爷不在了,父亲、二娘和小弟也都不在了,君儿也没有来,真的很冷清!
护法邱谈领着众人向陆隐川敬了一杯酒,陆隐川又以晚辈身份向众师叔伯敬了一杯酒。因为众人各怀心事,谁也无心说笑,一顿饭吃得甚是沉闷。
吃完饭后,天色已经很晚,陆隐川便留在山上住一晚。看着黑黢黢的夜空,陆隐川不由得想起罗君颂来,不知道她现在正在做什么。
罗君颂呆呆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天气阴沉沉的,一颗星星也看不到。山庄里原本就不热闹,今天似乎格外冷清。本来也是的,陆隐川和苏曼瑛都上紫砚崖去了,秦恭和吕应梦自然是跟着一起去的,这样一来,整个山庄里除了她,剩下的就都是下人了。因为主人都不在,很多下人得了假,有的回家吃年饭去了,有的趁机偷个懒休息,只有小桃,忠心耿耿地陪着罗君颂,哪儿也不去。罗君颂心里很过意不去,想叫小桃也休息一天。
小桃嘟着嘴巴道:“表小姐一个人孤零零的,要是我也走了,表小姐可怎么办呢?”
“我有手有脚,难道还会饿死自己吗?”罗君颂失笑道。
“我就是怕那些势利眼的家伙趁庄主不在的时候欺负表小姐。他们得了苏姑娘很多好处,不分是非黑白地就向着苏姑娘……”
“小桃,也没有那么严重,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对我好的人还是有很多呀。”罗君颂笑着安慰她。
“可我就是见不得有人在背后说表小姐的坏话。表小姐什么都不记得,他们就乱栽赃,什么坏事都扣在表小姐头上,真是太过分了。”小桃越说越气愤,脸颊都气红了。
罗君颂心头一动,问道:“小桃,我以前做过的事情,你应该都是知道的,是吗?”
“有的知道,有的表小姐没让我知道。”
“那我真的和玄光教的叛徒有来往吗?”
小桃想了想,“表小姐去山上的时候确实和庄主的几个师叔有过来往,但是你们说过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一般表小姐都不让我跟着。”
罗君颂不禁有些丧气,看来那个亡魂罗君颂可能真的参与了玄光教的叛乱,可是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呢?难道真的如冷秋所说,她想成为玄光教的女主人?冷秋会怎么帮她呢?满脑子都是疑问,罗君颂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走出房间在园子里散步。小桃想陪着她,但被她拒绝了。
房间里的灯光透过纱窗映照到园子里,使得园子里的树影显得更加幽森。罗君颂幽幽叹息一声,站在一株梅树下。这是冷秋先前经常站立的地方,那个时候,他总是站在这里看向窗子里面的她。她轻轻闭上眼睛,仿佛又闻到了冷秋身上那独特的药草味道。
就在罗君颂身后不远的地方,一道颀长的人影正静静地凝注她。树的影子将他的脸完全遮住,他安静得仿佛已经和夜色融为一体。那淡淡的药草味道让罗君颂想到了很多跟冷秋有关的事情,以至于她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夜已深,小桃担心罗君颂会着凉,坚持要她回房间去。罗君颂轻轻抚摸那桃树,终于离开了。影子发出若有若无地一声幽叹,很快隐没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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