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煎熬(2/2)
宋乔飞道:“在下略知一点医术,姑娘昏迷的时候,在下已经为姑娘把过了脉。姑娘的脉象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罗君颂心里一惊,以为他能发现自己并不是这个身体的真正主人,连忙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体有问题?”
宋乔飞沉吟道:“问题倒也算不上什么大的问题,不过,在下得先弄清楚一些事情。罗姑娘在近几年里有没有服用过什么特别的药物?”
罗君颂自认为身体一向不错,平时就是感个冒,偶尔拉回肚子,药是极少吃的。她想了想,摇摇头。
宋乔飞又道:“那么,比较特别的东西吃过没有呢?”
罗君颂道:“我的饮食很规律,我也不爱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宋乔飞面露难色,喃喃道:“那可就奇怪了……”
罗君颂道:“宋叔叔,我的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
宋乔飞淡淡一笑,道:“没事,没事。可能是罗姑娘以前不小心吃过了某种毒性较强的食物,毒素聚集在丹田之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制住了,没有散逸出来。罗姑娘请放心,这对你的身体暂时没有大碍。”
罗君颂突然想起这个身体其实并不是自己的,而是那个已经死去的罗君颂的,想必那个罗君颂曾经中过毒,但其中的详情恐怕永远都不得而知了。
陆隐川等候在房门外,一看见宋乔飞,就迎上前道:“怎样,问出来什么没有?”
宋乔飞面色凝重地道:“教主,罗姑娘的记忆如果不恢复,恐怕什么也问不出来。”
陆隐川先前就已经从宋乔飞那里知道关于罗君颂身体的情况,心情非常抑郁。
玄武堂是玄光教在中原地区最大的堂口,宋乔飞不仅是这里的堂主,同时也是玄光教中最出色的医生,陆隐川对宋乔飞的诊断毫不怀疑。
“罗姑娘看上去不太像失忆的人,不过,她的言语倒也的确有些古怪。属下医术浅薄,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她身上的毒非同小可,当今武林,只有一个人会用。”
“谁?”
“夜魔。”
“夜魔?”陆隐川惊道。
“就是夜魔,听说此人纵横江湖已经四五十年了,最近十年才有人知道他的的本名叫冷秋。他自幼生活在苗疆,十分擅长蛊术。我从先师那里曾经听说他有一种蛊,名叫‘相思’。被种下‘相思’的人必须终身听从他的号令,否则蛊毒发作,锥心断肠,任何人都无法忍受。而且这种蛊一旦种下,如果没有冷秋亲自施法,就再也无法解除。倘若没有持续喂养蛊虫,中蛊之人就会在半年的时间内,在痛苦的折磨中慢慢死去。”
“莫非……我表妹中的毒就是……”
“如果属下判断无误,正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相思’之蛊。”
陆隐川浑身一震。“这怎么可能?罗君颂自从来到碧落山庄就几乎没有离开过我们,夜魔冷秋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呢?”
宋乔飞道:“教主,在下认为罗姑娘身上的蛊并非新近种下的,应该有一年以上的时间了。”
“一年以上?”陆隐川仔细回这两年的事,突地想起罗君颂哭诉秦恭非礼她的那件事来。当年的那件事情大家都以为是罗君颂故意找秦恭的麻烦,所以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幸运地救活了秦恭以后,也曾有人问过当时的情景,然而秦恭却只字未提,日子一久,大家也就淡忘了。陆隐川想来想去,觉得只有此事最为蹊跷。罗君颂对秦恭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置之于死地?一定是秦恭发现了她的什么秘密,使得她要杀人灭口。越想越觉得只有秦恭才能说出当时的真相,当下,他决定立即将秦恭从苏州调来,弄清当年事情的真相。
罗君颂终于被允许下床活动是在她醒过来的第三天。这两天陆隐川再三叮嘱小桃,不许她乱动。罗君颂不明白,不过是紧张过度而昏倒,至于这样慎重吗?她又想起玄武堂堂主宋乔飞的话来,越发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定有大问题。
罗君颂很快就喜欢上了玄武堂。这座堂口是玄光教在中原地区最大的分舵,虽然地处北方,但其建筑格局、装饰布景却颇有江南的味道。罗君颂对中国古代建筑很感兴趣,读了不少这方面的书,所以一出房门,就不禁被眼前的景色给迷住了。此时虽已是深秋,大部分的落叶乔木都只剩光秃秃的枝干,但玄光堂的各个建筑物之间的院子里种的桂花、桔花、梅花等正次第开放,还有一些罗君颂也叫不上名字的花在瑟瑟的风中坚强地挺立着。她并不是一个很喜欢花朵的女孩子,然而在这异世界,她却莫名地被这些看似普通的花朵感动了,她不能不惊叹生命的顽强,哪怕是看起来如此脆弱的生命,它总有让人料想不到的强大力量。在她来到这异世界的几个月里,有无数个夜晚,她因茫然而睡不着觉,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有无数个早晨,她希望自己醒来时看到的会是自己熟悉的二十一世纪的光景。可是,老天爷依然固执地跟她开着恶劣的玩笑。现在,她突然间觉得灵台清明,仿佛醍醐灌顶了一般,她决定即便是在这样一个不得已的世界,即便是她不得不支撑着另一个躯体,她也得有尊严地活着,并且要按照她——二十一世纪的罗君颂的方式活着。
陆隐川在园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眼神透露出了他内心的复杂。宋乔飞对他说过的话引起了他心里极大的震动,他又想起苏曼瑛曾经对他说的话来。苏曼瑛曾说,罗君颂是个心机很深的女子,过去那两三年里她的所作所为令陆隐川跟山庄里的人十分反感,若不是有庄主和夫人护着,她或许早就被赶出去了,可是一夕之间,她失去了所有的靠山,所以,她只能假装失忆,改头换面,来博得别人的欢心,显然,她已经做到了。苏曼瑛说这番话时,陆隐川只觉得她是在嫉妒,并没有认真想过这话中的意思。可是现在想起来,他又觉得苏曼瑛看得很透彻,越想越觉得罗君颂不像失忆之人,因为她总是忘记那些关键的事情,而许许多多的东西她又似乎还记得。
罗君颂转身的时候看见了陆隐川,想起这两天两个人越来越亲密的关系,她的心里不由得涌起阵阵暖流,管它苏曼瑛,管它“第三者”,一切顺其自然吧。她朝陆隐川甜甜地一笑。
陆隐川心里悚然一惊,蓦地觉得这笑容像极了当初对他纠缠不休的罗君颂,自从海难发生后,罗君颂就没再这样对他笑过了。他隐隐怀疑自己被罗君颂蒙骗了。
看见陆隐川木然的表情,罗君颂感觉有点受伤,她干脆别过脸装作生气的样子。陆隐川也觉得这生气的样子分明就是从前的罗君颂,但他不想让罗君颂发觉自己的疑心,故作不经意地走过去,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
罗君颂有些意外,她以为像那个罗君颂那样的人是不会喜欢这些外表朴素的花朵的。“是吗?我还以为我会喜欢牡丹呢。”
陆隐川脸色微变,她说的没错,罗君颂以前就喜欢牡丹。洛阳的牡丹天下闻名,她老早就想到洛阳去看牡丹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你还喜欢些什么?”
“还有珠宝吧。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珠宝的。”罗君颂侧着头想了想说,她猜测着那个罗君颂可能有的喜好。
她终于不再伪装了吗?陆隐川分明记得之前曾经问过罗君颂喜欢什么的问题,那时她可不是这么回答的。“这城里有一家珠宝店很有名,想不想去看看?”
罗君颂一听“珠宝店”三个字,首先想到的就是“文物”,不由得欣喜道:“想、想,我们现在就去吧。”
陆隐川哪里猜得到她的心思,只认为罗君颂本就是爱慕虚荣的女子,现在她只不过是暴露了本相而已。他心里冷笑着,淡淡说道:“我去跟宋堂主说一声,带几个人去。”
不多久,宋乔飞已将人手安排妥当,四个孔武有力的壮实汉子紧跟在陆隐川和罗君颂的身后,出了玄武堂。
罗君颂本不喜欢这么些人跟着,一来她无法和陆隐川亲近地说话,二来他们太过惹眼,让她觉得不自在。陆隐川道:“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还是小心些好。”
罗君颂认为他的话也有些道理,只好这样了。走了一段山路,靠近城门时,人烟才渐渐稠密起来。这里的人们跟碧落山庄那里的人没有太大差别,而且从衣着打扮上看,这里的人似乎还要富有些,好多人身上都佩着饰品。
很快,他们来到一间店面前,门面很宽阔,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商铺。罗君颂仰头看它的招牌,上面写着“常记珠宝行”。
陆隐川道:“这家珠宝行的老板叫常培才,很会做生意,跟我们玄武堂的关系很好。”
罗君颂笑道:“这名字叫得不好,听起来像是经常赔财的意思。”
陆隐川也失笑道:“是常有人这么笑话他,不过他的生意一点都不受影响,他在这邯郸城可是出了名的大财主。”
两个人走进店里。当值的伙计不认得陆隐川,却认得他身后的四个侍卫,一见这阵势,就知道陆隐川的来头不小。他连忙笑米米地迎上前,道:“相公、夫人,里边请。”他一边招呼几个人坐下,一边吩咐小伙计奉茶。
罗君颂被他一声“夫人”叫得很不好意思,不敢随意开口说话。
陆隐川知道这个伙计是个新手,便道:“你们常老板呢?”
伙计道:“我们东家还没来。不知道相公怎么称呼,小人马上去请东家来。”
随行的一人压低声音,道:“这位公子是我们玄武堂宋堂主的大东家。”
这伙计也是十分精明的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连忙点头哈腰道:“原来是贵客,请恕小的眼拙。小人这就去叫东家来。”
陆隐川点点头,由他去了,自己和罗君颂在另一个小伙计的带领下看柜台上的珠宝。
看见刚才的情形,罗君颂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在二十一世纪的她哪里能够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女人天生就对珠宝感兴趣,何况是像罗君颂这样的年轻女孩子。她一看到琳琅满目的翡翠珠玉、金银饰品,脑袋里就开始计算这些东西的历史价值了。
陆隐川在一旁看到罗君颂痴迷的样子,心头抑不住暗暗火起。“罗君颂,你真是个歼诈的女人,之前我们都被你骗了……”
“隐川,你来看看这个。”罗君颂一时高兴,忘情地叫起了陆隐川的名字。
陆隐川忍住怒气,慢慢踱到罗君颂跟前,看她手中握着的一块玉珏。
“你看,这可是好东西,瞧这玉的质地多好!”罗君颂把玉珏高高举起,对着日光仔细观察。
陆隐川带着淡淡的鄙薄的语气,冷笑道:“喜欢就买下来。”他转头对刚刚赶来的常培才道:“常老板,出个合适的价钱。”
罗君颂兴奋得完全听不出陆隐川话中的语气,她忙放下玉珏道:“不不,我不要。”她生怕陆隐川坚持,连忙拉着陆隐川出了珠宝行。
陆隐川暗想:“这又是想耍什么把戏呢?”他也不出声,只暗暗观察。
罗君颂发觉陆隐川的态度怪怪的,关切道:“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
陆隐川淡淡笑道:“没有。看见你这么高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有烦心事?”
“那就好。不过你也别光顾着我,我是个闲人,可别耽误了你们的正事。”
“现在陪着你不就是正事吗?”
罗君颂听着他的甜言蜜语,心里更是像打翻了蜜罐子一样,甜得快溢出来了。她喜滋滋地挽着陆隐川的胳膊,表现出又羞涩又喜悦的神情。
陆隐川越发觉得罗君颂彻底地暴露了本性,因为以前的罗君颂就很喜欢往他身上蹭,就如同现在的罗君颂一般。越是这么想,就越是觉得对苏曼瑛有愧。
罗君颂全然感受不到陆隐川内心深处的复杂念头,犹自沉浸在幸福的甜蜜之中,拉着陆隐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但她坚决什么东西都不要。逛了大半日下来,竟还是两手空空。
回到玄武堂,宋乔飞朝陆隐川暗中示意,陆隐川便叫罗君颂先去休息,然后和宋乔飞到密室中谈话。
宋乔飞道:“教主可发现罗姑娘的身体有什么异常反应么?”
陆隐川道:“没有,她这几日精神好得很。”
宋乔飞面色凝重道:“属下查阅了关于苗疆蛊毒的一些记载,里面说但凡是蛊毒就必须定期用药加以控制,否则蛊毒就会发作。罗姑娘身上的毒应该有些日子了,那施毒的人再不给她用药的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会不会下毒的人放弃了?”
“这个属下也无法判定。但是蛊毒这种东西培养出来很不容易,施毒者轻易不会拿出来用,一定是觉得这人有重要的利用价值才会使用蛊毒。如果下毒者真是‘夜魔’,他就更不可能随便浪费他的蛊毒了。”
“你的意思是,‘夜魔’很有可能会在短期内有所行动?”
宋乔飞点点头,道:“所以教主一定要密切关注罗姑娘的一举一动,还有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属下听说‘夜魔’冷秋不但下毒功夫高,轻功也是极高的,他完全有能力在我们玄武堂的地盘自由来去。”
陆隐川心头一动,想起秦恭的事来。他已经派人去召回秦恭了,顺利地话应该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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