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身份(2/2)
原来,这名死者不是别人,正是侯二小的大哥,大名叫做候大山。
候家是祖传的锔碗匠人,候家掌子村是他们的老家,在他父亲侯贵那一辈儿,靠着手艺把家搬进了县城。
侯贵正是那种能用艺术手法修补高价瓷器的顶尖儿锔碗匠,既为达官贵人做高档活儿,也捎带着做些送上门儿的便宜买卖,在县城里算是小康之家。
到了日寇侵华,县城被鬼子占下,那时侯大山两兄弟都已出生,之后的十几年间,侯贵先是被鬼子汉奸盘剥不休,好歹熬到鬼子投降,换上的民国政府也没好到哪里去,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硬生生把个小康之家逼到赤贫境地。
在县城生活不下去,侯贵只能带着家人回到老家候家掌子村,重新背起担子,带着两兄弟走村串户,锔碗补缸,勉强混个温饱。
等到侯大山十六上,这个小买卖靠着周边乡村里的活计,已经养不活一家四口。侯大山背着担子,辞别了父母兄弟,靠着半生不熟的手艺,孤身外出讨生活。
这一走,就是四十四年。
前几日,六十岁的侯大山和当年离开时一样,孤身一人背着担子回到了候家掌子村。
侯二小早已儿孙满堂,看见一身风霜,邋遢苍老的兄长,只能拉着他的手,大哭一场。
侯大山这几十年里,先是被国民党拉了壮丁,解放战争里做了解放军的俘虏,逃了条性命,在东北参加劳动改造,随后整编进了建设兵团的农场,没等过几年安生日子,文革一开始,又被拉出来当做反革命分子批斗。
眼看在批斗中命不久矣,侯大山豁出去逃跑进了深山,在老林里做了几年野人,听到文革过去的风声,下山当了个盲流,四处乞食,后来又捡起了小时候的锔碗手艺,一天天凑合着活着。
到了六十岁上,侯大山起了落叶归根的心思,拖着病弱的身体,一步步走回宁原,返回家乡。
带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家,弟弟侯二小全家热情接纳了他,给爹娘上过坟后,就在侯二小家住下。
侯二小心疼哥哥一辈子吃苦受罪,起了给他成家的心思,周围一打听,大姑娘自然是不用想了,竟然连个合适的寡妇也没有。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听说有人去滇南、黔贵带了当地女子来这里寻婆家,就寻思要给侯大山找个黄花大闺女回来。
这种所谓寻婆家的事情,其实就是花钱买老婆,不过这个行当和那些通过花言巧语或者打骂恐吓拐卖女人还有许多不同,有点儿和后世**丝去越南娶老婆之事相仿佛,这女子及其家人基本上是自愿的。
这种事情在宁原乃至中西部省份的乡下流行了很长时期,滇南、黔贵之地有很多穷到饭都吃不饱的偏僻山村,那儿又有女人下地劳作,男人优哉游哉吸着水烟晒太阳的习俗,因此有很多女子自愿被卖到西北。
在这里,一是能吃饱饭,二是汉子天经地义要养活自己的婆姨,比起她们的家乡,无异于天堂。
萧磊好歹也干了两个多月的警察,对这样的事情也了解了不少,基层公安解救被拐妇女的工作,一直都开展的不是很顺。在山区乡间,被骗被打被吓之后卖给光棍汉的女子倒也不少,但还有很多类似这种卖到当地后,对生活满意,不愿被解救的女人。甚至还有被解救回去后,又千里迢迢返回宁原的。
这也算是一种特殊的时代现象吧。
侯二小想给侯大山买的就是这种女人。
他把这想法和侯大山一说,侯大山第一反应就是连连摇头,自己已经是半截入土的老汉,咋能祸害比自己小大几十岁的小姑娘,再说就算自己愿意,人家也未必能看得上自己,要是强买回来,岂不是犯了法。
经过侯二小千劝万劝,侯大山也确实想有个婆姨搭伙儿过日子,他琢磨了琢磨,如果买的女人里有年纪大的,愿意跟自己成家的,就娶了当婆姨,如果都是年轻女子,不愿嫁她,干脆就当是买个女儿,给自己养老送终也好。
这些年,侯大山背着锔碗担子几乎走遍了全国,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倒是也略略攒下点儿钱,本来还打算回老家盖房子,没想到老宅竟然还在,省下的钱足够他买人用,真要是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男人六十岁上得子也不奇怪——对他这个颠沛一生的人来说,无异于天堂般的日子。
因此上,侯大山扭扭捏捏地同意了侯二小的建议,答应和介绍人,其实就是人贩子,见面谈谈。
虽然在乡下这种事情很普遍,但毕竟是犯法的勾当,因此,侯二小和中间人约了在晚上见面。
对方也很爽快,甚至提出可以带人来让侯大山相看相看,就在前天晚上,侯大山出门赴约,没想到竟然一去不返。
侯二小担心了两天,四处寻不见人,正准备叫儿子去报警,没想到警察自己找上门来,还带来了兄长遇害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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