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5孤单(下)(2/2)
这一炼就是两月。外院的五名下人不敢打搅,都已闲到发慌,干脆也闭门自顾练功,整座院落沉寂得好似没了人烟一般。
这一日清晨,忽有阵阵鹤鸣从屋外传来。慕容临心睁开双眼,伸了个懒腰,起身推窗,朝外面看去。窗外水气氤氲,朝阳斜射其上显得更加朦胧。门前水塘内、亭边芳草上落着一群鹤,有灰有白、有高有矮,或展翅引吭,或涉水觅食,或桀骜独立,或双宿双飞,好一派生机勃勃。
慕容临心微微一笑,揣测此地原来定就有鹤群栖息,如今建了屋舍,它们仍然会来到。她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群鹤那润泽的羽毛、优美的颈线、翩翩的脚步使她越看越入迷,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想靠近看个仔细。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来到门边,缓缓地将其推开。
鹤群没有动静。
慕容临心心中窃喜,此刻,她感觉自己又年轻了三百岁,变成了当年的小女孩,天真、好奇,远离一切烦恼。既而,她悄悄地迈步走出,生怕惊扰了门外这些贵客。可她刚一出屋,鹤群立刻一片恐慌,鹤们纷纷唳鸣着飞到空中。
慕容临心看着满天飞鹤,心中别提有多么沮丧。她轻一跺脚,摇了摇头,叹罢口气,就打算转身回屋,却忽见长廊边上还站着一只鹤没有飞走。
慕容临心又来了精神,蹑手蹑脚地从长廊迂回过去,试图靠近那只鹤。可走到一半,她就觉有异。那只鹤并非不能看到自己,但它却对自己视而不见,直到自己离它只有一臂之隔也没有飞走,甚至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它是病了么?”慕容临心心中狐疑,遂仔细打量起这只鹤来。它的身形十分矮小,站在水中,头也不过刚到长廊的栏杆。背羽灰白,前颈羽毛乃是纯黑。橘黄色的眼睛后方生有一簇白羽,随着微风不停地飘动。
“你为什么不飞走,生病了么?”慕容临心下意识得出声问道。这只鹤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却又转过头去,依然不做理睬。
“那你受伤了么?”慕容临心又问道。鹤这次连头也没回。
慕容临心见这只鹤如此淡定,好奇心起,遂伸手向它头上摸去。谁知,就在她的手将要触到鹤时,鹤优雅地向前迈了一步,让她摸了个空,而后,一副清高不可近人的姿态站在水中。
慕容临心笑道:“好啊!还不让我碰,那看看你总行吧?”说罢,她就在廊边坐下,倚着栏杆,静静地望着这只清高的鹤。
清高的鹤站了片刻,开始低头在水中觅食,边走边啄,显得十分自在。天上的鹤们似乎被它的悠哉所感染,禁不住水中美食的诱惑,渐渐三三两两地落下,在远离慕容临心的地方啄食开来。又过了一会儿,终于连最警戒的鹤们也落了下来。鹤群无视慕容临心的存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恢复了之前的和谐景象。
慕容临心见鹤群终于相信了自己,十分开心。但她还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生怕再次惊扰了鹤们的生活,于是,便一动不动地坐在廊中,最后竟在暖暖的阳光中昏昏睡去。
相处日久,鹤群逐渐接纳了慕容临心。它们开始在屋边草地上筑巢、产卵,待卵孵化后,又用水塘里的虫贝喂养幼雏。
慕容临心就伴在它们旁边,或站或坐地静静看着,感受着它们家庭的温馨和欢乐。待到秋季,小鹤绒毛尽蜕、羽翼丰满。在一个风起的日子里,鹤群终于踏上了南迁的旅途。
可有一只鹤没走,正是之前那只清高的鹤。这只鹤确实有些特别。它总是孤零零地站着,不喜欢融入鹤群中。也曾有些公鹤来到它面前翩翩起舞,可它一点回应也没有。那些公鹤们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另寻佳偶。
慕容临心细心回忆之下,才发现它似乎从未展翅飞翔过。莫非它不会飞了么?于是,慕容临心就走到它旁边大叫、驱赶、吓它。它还是不飞,只是迈步走开。试了几回之后,慕容临心确定,它已经不会飞了。
化雪湖的冬天来得很早。第一场雪一如秋就匆匆落下。清高的鹤默默站在水中,任雪花落在自己的羽毛上,先融化成水,再凝结成冰。眼看它就熬不过这个冬天。
生老病死本是大道之常,可慕容临心终究于心不忍。她对鹤说:“外边冷,你进屋来吧。”说罢,她用尽了手段,好不容易才将清高的鹤赶进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升起炉火,为它烤干湿冷的羽毛。
屋中一人一鹤。炉中的炭火偶尔传出“噼啪”的响声,衬着房间里更加静谧。慕容临心看着孤零零的鹤,想到孤零零的自己,笑道:“鹤啊,鹤啊,你还真是坚强呢。同伴们都走了,就剩了你一个,居然还这么平静。唉,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样,对孤单泰然处之,该有多好啊。”
鹤没有理她,依然是一副清高的嘴脸。
慕容临心走到它身边,伸出手,再次试着抚摸那灰暗的羽毛。这次,鹤没有躲开。羽毛柔滑的触感在慕容临心的指尖蔓延,扩散到了心间,变成了宁静。炉火温暖,慕容临心安逸地坐在蒲团上,鹤俯身卧在旁边。自从唐桓走后,慕容临心几十年来的话语都没有对象倾诉。清高的鹤虽只是鹤,但却很少有人能像它一样,给自己这份安心的感觉。慕容临心一边轻抚着灰羽,一边对它轻声诉说。诉说这些年的寂寞,诉说那些年的彷徨,诉说有头无尾的恋情,诉说总是失去的亲情。屋外的雪静静地飘,屋内的泪悄悄地流。
在慕容临心的照顾下,清高的鹤顺利地渡过了严冬。来年春天,鹤群再次回归。但清高的鹤却不愿再回鹤群,而是喜欢守在慕容临心身旁。慕容临心也很喜欢这只鹤,甚至为自己的院子命名为了鹤园。
群鹤喧嚣的夏季一过,待秋风吹落了初雪,院内又只剩了一人一鹤。
春节将近。今年的春节是修士们十年一次的大节气,往日里冷清的鹤园内也时常有人来走动拜会。
“如此说来,那属下及尊王就在三十儿下午恭候卿使大人了!告辞。”吴日一深鞠一躬,御空离去。
他和慕容临心也算老相识了,所以慕容临心才亲自出屋相送,至鹤园外告别。
待吴日一离去,慕容临心打发下人再去买些碳薪,然后独自踱步,踩着满地白雪回到内院。就在她准备进屋之时,忽有一人蓦然从水塘中冒出。慕容临心定睛观瞧,此人一身淡紫道袍,身材挺拔、容貌俊朗,却不是林意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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