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易贡藏布（四）（2/2）

这样的帮助无意让格勒省了许多力，他背着那么多的行李根本就没法照顾卓嘎。

卓嘎却是很不好意思，平日里她极少这样和别的男子有过肢体的接触，所以当那男子第一次拉她的时候，她的脸竟是一下就红了，连耳根都红了。

那男子却似没有发现一般，到了该伸手的时候，照旧伸手。

他的力气极大，不过是随便一拉，卓嘎过那些险处便省了许多力。她心里满是感激，只是有些不明白当那人拉自己时，手为何会发抖。也不明白为何她的背包被他接过绑在骡子上以后，她接过格勒手里的东西，他竟会有那么明显的恼怒。

路还在脚下延伸，翻两座山，尤其是这样的大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山谷里很安静，只有骡子走动时叮当作响的铃声。

“幸好这路上有阿哥帮忙，请问阿哥叫什么名字？”格勒在中途停下来歇息的时候，感激地问道。

那男子停了一下，说道：“易贡。”便低了头，拔了腰间的刀出来，仔细地擦拭。

那刀才出了鞘，格勒便觉得有光芒从自己眼前划过一般，格勒不由得惊叹：“好刀！”

“嗯！”他并不谦虚。

“彩虹刀？”格勒看了看那刀身上极漂亮的一条一条花纹道，心里却好像明白了为何彩虹刀会叫彩虹刀。

易贡似乎不惊讶格勒也知道彩虹刀，只是听到彩虹两字却不由得沉默了下来，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

他想起一千年以前，第一次见到梅萨的时候。她化了鹤，在飞过无数的山峰之后，停在了他的身边，只因为累了，想要喝水——那时他不过是从念青唐古拉流下的极小的溪流。

他原是不懂世事的，一天到晚唱着欢快的歌，奔向他想知道的却从未去过的远方。

当鹤优雅地停在他的身边，一转身却变成了一位美丽无双的女子时，他的心不知怎么就沉静了下来，忘了流动，只是看着那个停在自己身边，有些累、美丽却带着忧伤的女子。

尤其是她弯了腰，用那洁白、柔软的双手去掬水的时候，那女子忧伤的眼便映在了溪中，也印在了他的心里。

只是那时他还小，化不了人形，也无法去问她为何这般忧伤。

他看着她就坐在自己旁边的一块大石上，忧伤地看着远方，默默不语，心里竟有一丝疼，像被什么生硬地划过一般，似乎比他撞在哪块巨石上还要疼。

他看着她重又飞起，带着一丝疲倦，想着刚才她的同伴叫她“梅萨王妃”，心里默默地说道“若是我能挥动彩虹，你便少了跋山涉水的苦累，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他从此便更快地奔流，只有凝聚了越来越多的力量，他才能挥动彩虹，才能有力量走出这群山，扫去她眉间的忧伤。

只是当他终于成了易贡藏布，成了这连山也不敢再阻挡他半分的神的时候，梅萨却早已随着格萨尔升了天庭。于是他仍一日复一日地奔走在这山谷之间，只是性子却慢慢地变得暴躁起来，总会在他们相遇的那些时候，横冲直撞，恨不得将这一切阻碍了他的都扫了去。

原来已是千年，只是千年之前她不曾认得他，千年之后，依然不过是陌路。

“阿哥易贡，我们赶路吧！”他正想着，看到格勒站了起来的卓嘎也赶紧站了起来，喊道。

“阿哥”，易贡听着这称呼，想着自己于她不过是路上相遇随意称呼的阿哥，不知道心怎么有一丝酸涩。

他没有答应，却站了起来，随后拍去自己身上粘着的草屑，默默地跟在最后。

眼前的人明显不是千年前的模样，没了千年前的美丽，也没了那么美妙的身姿。甚至从她的话里也听不出有多少才识，似乎就和那些日日从他旁边经过的粗俗的妇人没有两样。只是他也没看到她的忧伤，虽然这样的奔走也许比飞翔更累，她的脸上也有掩饰不住的疲累。可是从她与那个同行的男人的话里，却很明显可以听到她的幸福与满足。

他有些不懂，这并不是他设想的重逢。他甚至有些失望，她为何成了这般模样，她不是应该在天庭，看流云做织锦，忘了尘世，忘了年月？

但他仍是默默地跟着，千年的时间，他也不过与她重逢一次。就算这样默默地走着，他到底可以看着她，到底可以护着她一次。

不管是谁扫去了她眉眼的忧伤，她到底是幸福的。他这样想着，眼睛却是看向了身后越来越近的乌云。前面的人没什么感觉，仍旧在往前走。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他听不清，也没有存心去听。只是看着他们过了山坳，自己便转了身，随手将刚才擦得明亮的腰间的彩虹刀拔了出来，便朝着那逼来的乌云劈去。

一道极绚丽的彩虹倏地闪了出来，那乌云无处可遁，竟是一下便被劈散了。易贡听到了一声惨叫，收了刀，沉了声，说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一路我都会跟着她，谁也别想伤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