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曰归曰归 胡不归(六)(2/2)
宛若走到飞霞阁,进圆月门,她扶着门,怔了好一会儿,踏进飞霞阁的脚步变得如此沉重,难道是因为马上要和这里告别了。告别这里的一枝一叶,一花一草,一石一径,一点一滴;告别这里十八年岁月经历的林林总总;告别她和子南曾经有过的生生世世的誓约。
她失去的只是一个恋人吗?不,虞是她八年美好记忆的编织者,是她未来人生幸福的依托者。他们用八年的时光,一砖一瓦地构建爱的城堡,可是那个雄踞天下的统治者,那个她连见都没见过的人,却突然强行征用了城堡的地基,这个爱的城堡,成了“空中楼阁”,触不到,摸不着,想起来将让人疼痛。
宛若进了圆月门,踩在碎石夹道上,第一次感觉小径的雨花石,咯得脚生疼。
她用那双抚琴的白葱手,摩挲着一片片翠绿的竹叶。她呆呆地望着湘妃竹上的斑斑点点,它们是如此刺目,它们真的是湘妃泪吗?
“公主,我们回房休息吧!”问心看到宛若这副神情,心如刀绞。
“问心,我没事,你先回去,我自己走走。”宛若轻飘飘地说道。
宛若说完沿着小径往荷塘方向去。问心不敢走开,小心翼翼地跟随着。
宛若坐在廊檐上,一池的荷花早已开败了,朵朵沉沉地莲蓬高高地擎着,宽大的荷叶上滚着水珠,闪耀着光芒,像一滴滴晶莹的泪水。
“猜猜我是谁?”
“你是子南哥哥!”
宛若的耳际突然飘过熟悉的话语。她一惊觉,回过头,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问心在远处怯怯地站着。夕阳残照,清秋,凉风一阵紧是一阵,到处是零落的花瓣,枯黄的纷飞的落叶。原来只是幻听!
看,荷塘里游曳的两尾最漂亮的鱼,就是子南带来的。它们张着小嘴,对着彼此,吐着泡泡,摇摆着美丽的尾巴,浮动着纤细的触须,像在亲密地窃窃私语
那是四年前,她十四岁的时候,那时的她还只是个懵懂的少女,满世界对她来说都是阳光灿烂,春光明媚。
那天,她也是这样坐着廊檐上,给池塘里的金鱼喂食。水里的金鱼争先恐后地抢着着吃,她乐得咯咯直笑。
这时,有人悄悄地用一只手,轻轻地蒙住她的眼睛,说道:“猜猜我是谁?”
闻声识人,这还要猜吗?
“你是子南哥哥!”她高兴地跳了起来。
“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子南另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手里提溜着一个阔口的雕花大陶罐。
“我又不是粉刷匠,你送我这干什么?”宛若玩笑地说。
“你猜猜里面装的是什么?”
“大老虎,大狐狸,大乌龟,大蛇”宛若胡扯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着边际地瞎说!”子南爱怜地点了她脑门一下,把陶罐放在地下。两条色彩缤纷、活蹦乱跳的鱼跃入宛若的眼睛。
“哇!好漂亮的鱼!子南哥哥,这是什么鱼呀?”宛若惊喜地赞叹地问。
“娃娃鱼,你知道吗?它们生起气来,就像你一样,会哇哇地哭。”
“啊!那它们要是在深更半夜哭叫,得多吓人!”宛若“嗖”地一下躲到了子南的背后。
“骗你的了!它叫小丑鱼。”子南笑着把宛若从背后捞出来,说道。
“它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叫小丑鱼呀?”宛若不解地问道。
“可能是鱼妈妈希望它好养活,就像普通人家把最心爱的儿子叫猫蛋、狗蛋一样。”
“子南哥哥,你尽瞎说!这小丑鱼的名字是人给它取得,关鱼妈妈什么事呀。”
“就你机灵!”子南笑着说。
“子南哥哥,这鱼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呀?”
“因为它们生活在大海里。”
“是吗?它们和产珍珠的蚌是邻居,都来自大海?”
“嗯!”
“子南哥哥,你看它们相对吐着泡泡,它们在干吗?”
“它们这是相濡以沫。”
“什么是相濡以沫?”
“这个”子南觉得有些失言,摸摸宛若的小脑袋说:“这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相濡以沫,出自《庄子大宗师》:‘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意思是:泉水干了,两条鱼一同被搁浅在陆地上,互相呼气、互相吐沫来润湿对方,维系生命。可是庄子不是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想起这番话,宛若心中懊悔不已,什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自己简直就是乌鸦嘴!
不能长相厮守,只能各自天涯,难道这就是她和虞要面对的命运吗?
“相濡以沫”,是人渴望的;而“相忘于江湖”则是一种境界,或许更需要坦荡、淡泊的心境。能够忘记,能够放弃。
庄生晓梦,物我两忘,生离死别,爱恨情仇一笑泯。可是,庄子的境界,高山仰止,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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