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1/2)
( ) 第五十五章
农业学大寨运动成了秋冬时节各个生产队的中心工作,任务是空前的,得往上头呈报。
这日晚上,曾朝顺把下午大队会议的精神跟曾春生一说,曾春生还确实有些犯难。搞吗子咧?总不能真象大寨那样一天到晚开梯田吧?更何况开出的梯田得考虑有水呀。
曾朝顺见曾春生发愁,出主意道:“花岗山上只有四口山塘,山坳里一口,山腰上两口,无法开凿,也不需要扩大,最上面那口塘管的田多,塘面太小,装不了多少水。把塘边上一分多面积的梯田和一块旱土挖了,挑出泥土,拓宽塘面。山上三十亩梯田要水咧。再一个,花岗山山上水路宽,等塘开凿好了,好好修修山上的水沟,引引水。”
曾春生笑道:“这个主意好。”
不想,第二日,曾风云找到曾春生,要求曾家湾在农业学大寨运动中要起带头作用,多开梯田,要创记录。具体提出,要把花岗山最上面那口塘并排和再高一点位置的旱土全部改为梯田。这样的话,花岗山上就好看了,原本就与上面山塘并排了的梯田,一路可以到达山顶。
下午,散了工,夜色弥漫开来,气温明显下降,草丛中已经起了寒露水。曾春生在曾家山山嘴生产队谷仓前的土坪里等上曾朝顺,两个人抽上烟,曾春生道:“风云书记要求开梯田哪!”
“吗子开法?”曾朝顺问道。
曾春生苦笑道:“按电影里说的。”
从今年开始,公社组织了电影队,每半年到各大队巡回放映电影一场。早两天晚上,电影队在曾家祠堂第一次放电影,全大队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顾不得深秋夜晚的寒冷,象过节一样,从四面八方赶到祠堂,把个祠堂挤得个水泄不通。
这晚放的是《地道战》。正式放映《地道战》以前,曾风云发表了一通农业学大寨的动员,接着,放映了一部开山劈石学大寨造梯田的记录片。
“我呀,早预料到会点这盘菜。”曾朝顺说。
曾春生道:“吃了饭也不干点子正事!”
曾朝顺说:“话也不能咯样子讲,我看哪,开塘修水利符合学大寨的精神,继续着干。在傍边开上个两丘田也不是不可以,有水的年成,估摸者也还能够收点谷子。就是学不得银样腊枪豆,光顾着好看,吗子用场都派不上。要不然,劳民伤财,大伙不骂娘才怪咧!”
“那就咯样子定了,明日开始开塘?”曾春生道。
“要得。”曾朝顺道。
“那块子都是紫沙页岩,开塘的话,怕得动炸药?”曾春生道。
曾朝顺见曾春生少有的焦躁,道:“不急咧。那面旱土土层不厚,明早就安排带钢钎铁锤上山,让新桥或者那个年轻人跑一趟冲湾,个把时辰就把炸药雷管买来了。”
曾春生再不做声,两个人又抽了一会烟,既才往家里走。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曾春生就吹开了出早上工的哨子,“瞿瞿瞿瞿”哨声象老人苍老而又干涩无力的叫声。这个哨子在曾朝顺手里用了快十年了,他交给曾春生时,就是这个声音了。曾春生用力地摔了摔哨子,又鼓起腮帮吹了一阵。那些赖在热被窝里的人们不得不爬起来,嘴里咝咝地哈着气,赶快穿上冷了一夙,冰凉冰凉的衣物。
“出工了噢……出工了噢!”这会儿,曾春生扯开了他那圆润的嗓音叫了起来,他的声音虽然不够响亮,曾家湾正屋和西厢房及东头第一二排横屋却是听得清楚的。
“叫瘟!”张水田在西厢房里骂道。她爬起来,正在叫细格几们起床,让最小的吃奶。
曾风云慢条斯理地起来,咳嗽了两声,“吱呀”打开了木门,勾了头出门,随即,他那高瘦但有点弓背的身影就出现在台阶上。他捡窗户下用长树筒搭起的条凳坐下,掏出烟包,熟练地卷着喇叭筒,用口水糊住卷烟的纸,“噗”地一声划燃火柴,“吧嗒”“吧嗒”吸上烟,烟头的红火点一闪一闪的。他照例要到各队去走走,是不会到队里出工的。他只是要听听曾春生今日安排些吗子活。
曾风云家的老大曾娇凤已经到公社附中住校,读初中了。老二曾祥炎老三曾二凤是要在队里出一会工才上学的。老四曾祥宝早上得起来放牛。老五曾三凤、老六曾四凤、老七曾长华也得叫起来。这会儿,曾二凤已经进了灶房,她要帮她娭几把灶房里焖红薯的火烧起来。高氏正忙着帮助张金玉打李她那几个小的。曾二凤起来时,她的哥哥曾祥炎已经被她娭几叫醒,他又叫醒了曾祥宝,他们都住在她们娭几那边屋里。这会儿,曾祥宝在正屋阶沿上伸了个懒腰,他拖着长鼻涕,睡眼惺松地踏着晨霜放牛去了。
“男劳力带上铁锤钢钎、羊角锄,女劳力带上铲和箢箕上花冈岭坝子塘开塘。”曾春生拖长声音派着工。
“不修梯田?”曾风云阴沉着脸一边吧嗒着喇叭筒烟卷,一边冷不防冲曾春生问道。
“修咧。”曾春生站在土坪里胸有成竹道。
“哦,曾书记,我昨日仔细默想了想,又跟队委个别通了通气,咯样,你看合适些不?”曾春生接着简单地说了说开塘和修梯田两摊子事,完了,补充道:“开了田,要是没得水,那就白忙活一场。”
曾朝顺正在灶房里,从他娘唐氏手里接过火钳,往灶堂里夹了根柴火头,“吧嗒”点燃起旱烟卷。曾春生跟曾风云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吧着烟,走出灶房,走进前屋,推开门,到阶沿上操了一把大铁锤一把锄头交叉着扛到肩上,出了院前土坪,从塘边屋檐下穿过去,上了条子田田埂,朝外头走了。
曾春生安排曾新桥到周修秀那支了钱,赶紧着去冲湾买炸药和雷管,便操了一根钢钎,一把锄头出发了。曾朝福等男人们带了工具相继着上了条子田田埂。
这时,天亮了一些,却起了雾。曾家湾很快就被越来越浓的雾气笼罩了,东侧满是杂树的茅公山露着淡淡的轮廓,西侧的曾家山和后山的紫沙页岩山包只有雾气飘动时才现出一条弧线。两侧的山坳里雾气更浓,仿佛堆积下来两山坳的棉絮花。曾家湾三横一纵几排瓦屋顶上雾气倒淡一些,屋顶上冒起了袅袅炊烟。各家的女人叫嚷着孩子起床,骂着尿床的孩子,不时有一两个孩子哭起来。一条黄狗从雾气里窜出来汪汪地叫了几声,山顶上还是山坳里的什么地方又有一条狗接着应叫起来。麻雀子在山腰上的细竹丛中欢快地叫着,虽然看不见,但让人感觉得到它们的雀跃。路边上枯败的草丛中、山柴上落满了皑皑白霜。雾气冰冷冰冷的,人呼出的热气倾刻便凝聚了,走进雾中不久,人们便感觉到眉毛上似乎都挂上了霜花。
请访问最新地址www.83kk.net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